飞越尘埃我的一九三八年

第14章


她被逼无奈逃出了县城。”“真是个刚烈的女子!不光戏唱得好,还有骨气。”“唉!可惜听不到她圆润的嗓音了。”
河沿集市上,也搭起了一间间棚子,旁边一堆堆的货物被覆盖着。这是外乡生意人,早赶来抢占着地盘。离山会还有四五天的时间,山会的热闹滋味已经在温暖的阳光里散发开来了。今年山会的天气很好,会看天象的人早就查看着了。天空瓦蓝瓦蓝的,只有几块白云在轻悠悠地浮动着。这可是少有的好日子。往常,山会一到,北风就紧跟着到了。天阴漉漉的,冷风让赶山的人们过早穿起了棉衣。有时还会飘起雪花,赶来凑热闹。这也挡不住人们赶山的热情。吃喝的生意最红火。掌柜的,店伙计,热火朝天的吆喊声在攒动的人头上沸腾着。“老汤锅”、“油条铺”,冒着热腾腾的油烟,扑鼻的香。大人孩子低着头只顾着吃着喝着。吃饱了喝足了,就用衣服袖子一擦明晃晃油汪汪的嘴巴,说声:“走!听‘第一嘴’说书去。”
哥哥马上想到要与彩凤一起到山会置办些衣物,再查个日子就把他们的事办了。虽然彩凤说过:只要选择个好日子,找个证婚人,用小推车把她接过来就行了,不要太铺张了。他还觉得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虽然彩凤是二婚,但在他看来比新婚还重要,这毕竟是他们迟来十多年的婚姻啊!大摆宴席、张灯结彩就免了,但正常的结婚步骤还是要走。
哥哥从凤凰村走了好几趟都没看到彩凤。他想找长舌婆传个话,又怕让她弄地沸沸扬扬的,让东西庄都知道他们要成家的事。他想先私下找彩凤商议好了再说。
他多么想快把这件喜事告诉彩凤。彩凤听了一定高兴。他还想赶山会时把我也带上。哥哥想,春花早就盼着赶山会了。春花有三四年没去赶山会了吧?这几年,她出息成俊俏的大姑娘了,本村的或者外村的小伙子都喜欢她,还没等到赶山会,就早开始托人或捎信开始约她赶山会了。在山里有个不成文的风俗:姑娘和小伙子如果有意,就会相约去赶山会。因为平时在山里没有什么好玩的好买的,小伙子就是有心想对自己心仪的姑娘表示点什么,也没有机会。在山会上就不同了,小伙子可以让姑娘尽情享受到可以享受的东西。
姑娘想许愿,他们就带着她们到山神庙烧香拜佛;想听书看戏,就到说书场,戏台子,去听,去看。山会上,说书场有三四棚子,最吸引人的就是本地有名的“第一嘴”说的《岳飞传》了,让大人孩子百听不厌。再就是城西关张天书说的《天仙配》,更是让小媳妇大姑娘如痴如醉。听戏听京剧就听小凤仙的《花木兰》、《四郎探母》,我最愿听《花木兰》。虽然道具、脸谱我搞不懂,但我喜欢花木兰那种英武气。我想到我十五岁那年,被哥哥第一次带着赶山会时,我听完《花木兰》后,往回就走说了一路子长大要从军要当一个花木兰的话。那天我在山会上到处乱转,一刻也没闲着。看到太阳快落山还不想走,直到被哥哥拽着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我走到半道上就累得走不动了,哥哥只好把我背回家。累得哥哥赌气说,再也不带我赶山了。
当地人最愿听的还是县城戏班子的名角“一唱红”唱的茂腔《罗衫记》、《墙头记》。茂腔是流行当地的地方剧种。唱词通俗易懂,曲调朴实,题材多是来自百姓身边的事,因此符合当地人的心里,会唱的不会唱的都能哼哼几句。听完《墙头记》,长辈们就会教训晚辈们说,你们可不要学《墙头记》里的那两个怕老婆不争气的混账儿子,把他父亲托在墙头上就谁也不管了。
姑娘最喜欢的还是衣服、首饰等女人用品。如果是已经认了亲、订立了日子的男女。姑娘就可以大胆地挑选自己中意的服装、首饰了。即使小伙子心疼不想花钱,也由不得他了,还是得好说好道的打发得心上人高兴。象那些只是两个人私下喜欢、还没经过双方父母同意的年轻人。就是小伙子想给姑娘买贵重的物品,姑娘也不会要。最多买些头花、头绳、头发卡子等小物品。
我从心里不想和追求我的那些小伙子有这个关系。被他们找烦了,我干脆连山会都不去赶了。看着枣花等侄媳妇们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去赶山,心里也谗。哥哥为此纳闷,象我这么个好热闹的孩子,怎么就能在家里呆住?他只是偶尔这么一想,也没往心里多想。他每次劝我别闷在家里、去山会看看热闹,我就是不去。劝急了,我就把嘴一撅,说声,要去,你得专门陪着我。哥哥还要卖货,怎么能专门陪着我呢?我就扭头自个生起气来,再不理哥哥。哥哥只好笑着摇摇头,说声,越长脾气越大了。就不再管我了。
哥哥还想,赶山会的那天彩凤也去。正好让我们两个人在成块促进促进感情。哥哥不知为什么,我一听到彩凤就不高兴。哥哥想,往后生活在一起了,嫂子、小姑子要整天打交道,关系处理不好还成?彩凤倒没什么。她为人处事周全细心,脾气也好,能容事,还会体贴人。他担心我,孩子脾气,整天没大没小的,一投不着自己的脾性,说恼就恼。恼不一会儿,就又笑了。把人家气得气还没消,我自己竟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哥哥和我生活了好几年了,我的脾性都摸透了,我就是个疯疯癫癫、心直口快的人。他自己能够将就我,彩凤初来乍到,不摸我的脾气,他担心彩凤将就不了我。再说,近来,我拼命反对哥哥和彩凤的婚事,他就是和彩凤成了亲,我她能够接受吗?他就想通过赶山这次机会,好好让彩凤把我打发欢气了。只要我愿意,就让我们两个人在山会上多耍几天。我想买什么就让彩凤给我买什么。他自己不跟着,就让我们两个人一起爱干什么干什么?毕竟都是女人,女人之间的事好沟通。他相信彩凤有这个本事,能够把我打发地高高兴兴的。哥哥想的太天真了,更是小看了我。
哥哥悄悄去了彩凤家几次,可是每次门不是锁着就是关着。他忽然担心起来,彩凤该不会出什么事吧?他想到她婆家问问,犹豫了好几次都没去。他怕她公公婆婆不高兴。他和彩凤的事虽然东西村都知道,但一旦明说出来,觉得又不是那么光彩?没办法,他还是找到了长舌婆。长舌婆一改往日的热情,竟没当有这回事一样冷冰冰地说,她也不知道。他预感到一种不吉祥的事情要发生。
彩凤拒绝了与哥哥成亲的事。哥哥带回家来的消息本是个让我高兴的好消息。我看着哥哥失魂落魄的样子却又高兴不起来。哥哥痛苦地问着我,春花你说,女人的心怎么这么狠?我是等了她整整十年啊!十年啊,十年的心就让她一句话给撕碎了。哥哥大笑着闯进了东屋。哥哥把自己关进屋里再也没有动静。我不敢再叫他吃晚饭了。我叫了他两次都被他大声吼着吓得快躲开了。
我心情复杂地蹲在屋门口,看着夜色一点点把院子里的光亮吃净了,黑暗淹没了我。蝙蝠飞过来,和我说彩凤不知有什么伤心事,正在家里蒙头大哭。长舌婆坐立不安在一旁埋怨着,我真搞不明白,让我去提亲的是你,非逼着我去辞亲的也是你。你心里到底是咋想的?我就是不想嫁人了,我要守着孩子和公婆过一辈子!彩凤“忽”地掀开被满头散发地大声喊道。
哥哥连着三天没出门了,除了吃点饭,神情痴呆地看我一眼就回到屋里关上了门,再没生息了。我害怕了,我真想对他说,哥哥,是我让彩凤把你让给我的。我又不敢说。嫂子们,侄媳妇也都来了,喊哥哥开门他也不吭声。大哥也从山上专门赶回来,大小侄子们跟在后面。大哥一进门口就骂,没出息的东西!为了个女人就不活了?再说她既然这样绝情,也不是什么样的好女人。都是我们全家傻了眼,偏偏看上这么个女人。哥哥突然敞开门,他吼叫着,够了!不许你们这样说她!又关上了门。唉!你看看小幺不知道让那个黄鼠狼附着了。大哥大嫂他们都唉声叹气地纷纷离开了。我才意识到我惹了大祸。
第四天我起来的时候,哥哥的门开了,我惊喜的跑过去,已是人去屋空。他卖的货物整齐的摆了一炕,还列一份清单。写着什么东西给大嫂大哥,什么东西给二姐二二姐夫。。。。。什么东西留给我做什么。。。。。全家人都有一份。还把他所有的的钱留给了我,嘱咐大嫂要给我找个好人家。
这可急坏了全家人,他们四处在寻找着哥哥,寻找了一天也没找到。枣花、春草等她们妯娌们就要去找彩凤算帐。大家骂着彩凤是个祸害人的狐狸精。男人还要去把长舌婆的舌头割下来。我看着大家气疯的样子,就急得哭起来。我哭着拦着他们不要去,我说是我去求彩凤让她不要嫁给哥哥的。大家都围着我纷纷责问着这是为什么?我蹲在地上抱着头只是“呜呜”地哭着。
哥哥一走就没有音信。我听鸟儿他们说,哥哥天不亮就往南走了,一直顺着山路往南走去。我知道哥哥一定是到南山抗日根据地去了。当我离开山里的时候,哥哥还没有音信。我从此以后无论走到哪里就打听到哪里,还是没有哥哥的音信。
当我绝望地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哥哥的时候。七年后,也就是一九五二年秋天。在新来的县委书记到任的第五天,在全县召开的党员干部扩大会议上。我突然看到了一个人,他就是我的哥哥。我的哥哥怎么只有一只胳膊了?另一只胳膊被空荡的衣袖装着,就像空憋的面袋子。
当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过,哥哥在主席台上挥着左手让大家坐下,大家都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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