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癌医治记

懋王卞卿元在湖中凉亭吹风纳凉时，脑中不自觉地闪现出路菲刚才的举动。远远地，她就好奇地打量帘子后的自己。双方接近后，她竟然行了一个奴婢见主子的常礼。更搞笑的是，她在自己的轿帘掀开一瞬间，张嘴瞪眼屏气露出一个惊恐万分的表情出来，随后又放下心似的，笑眯了眼……这是路菲吗？
    在自己故意提醒她，冯淑兰没请她去锦华殿看杂耍时，她眨巴着眼睛，一副无辜茫然的样子，傻呆极了……可没有以前的死板样。
    懋王想到这儿，低声笑出声来。
    心腹内侍汤英听到笑声，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的龙船，没看出异常来。汤英四十来岁，方脸浓眉，沉稳内敛。
    懋王扭头看看汤英，笑着问：“你觉不觉得今天的路菲有点奇怪？”
    “奴不敢逾礼去观察芳容娘娘。不过，听她说话的语气，似与以往不同。”
    “嗬嗬嗬～”懋王愉悦地笑起来，“你是没看到她的表情，特有意思。”他说到这儿，沉思了一会，“路菲为什么忽然变了性子？”
    “奴安排人去留意一下？”汤英低声问。懋王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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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恬看看宫殿内的摆设，盘算着如果跑路，能带走几样。但她翻看到每样物品的款识上均有‘贡御’两个字后，失望地放下，再提不起兴趣看。又踱步到书房里，翻找能用来消遣的书本。但桌子上只有几本篆体书和誊写中的小册子。书里的字，十个认不出三个来。
    西平跟着进来，熟练地在砚台里倒上清水，磨好墨，拿起一只小号的紫毫毛笔，饱饱蘸了墨汁，递给华恬；又摊开一本书，放在书案外侧；把誊写中的册子翻至白页。
    华恬拿着紫毫毛笔，翻来覆去地看。笔管是碧玉所制，温润、细腻，还雕了匹栩栩如生的奔马……一定能卖不少钱。
    “娘娘，您不誊书吗？”西平好奇地问。
    “啊？啊——”誊书？模仿以前芳容娘娘的笔迹，一时半会地可做不到。她把毛笔放回笔架（笔架也是玉制，有机会跑路的话，一定要一起拿走），“今天不誊书。”
    西平惊了一下，“婢子妄加揣测娘娘心意，还望娘娘见谅！”说完，拿起毛笔，在清水里洗净，挂回笔挂上，把书顺次收拾整齐。
    华恬等她做完，说：“在我面前，不用时时处处地恭谨小心。这种小事，我不会怪你的。”
    西平反而拘谨害羞起来，脸红着曲膝谢恩。华恬苦笑着叹口气。
    去御膳房提冰镇梅子的两个宫女回来了。西平便问华恬：“娘娘，您是吃圣上赐的冰糖果藕还是咱自个提来的冰镇梅子？”
    华恬走到桌子旁，研究了两者的区别，一本正经地问西平：“你说，消暑凉茶和冰糖果藕里，加了什么不该加的东西没有？”
    西平的眼睛惊恐地瞪大，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她语带颤抖着问：“娘娘可是有不适？”
    “没有。”华恬摇摇头。
    “那您，怎么说这种话？”可怜的人儿，声音里都有哭音了。
    华恬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不过是电视剧看多了。
    西平的紧张并没有消去，她转头问提冰镇梅子的宫女：“西合，你提的冰镇梅子没有问题吧？”（西合就是长脸褐衣宫女。）
    “姐姐，你连我都不信，还能信谁？”
    “唉！说得也是。”西平又转向华恬，“娘娘，那您就只喝冰镇梅子吧。圣上赐的这些东西，让婢子偷偷地找人试试？”
    “皇上赐的，随便让人试毒，若被告发，会怎样？”华恬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
    西平皱皱眉，看看外殿里的宫女们，又看了看西合，小声道：“婢子和西合自小就跟着您。外殿里的临香和临静也信得过。不会有人知道的。”
    “殿外的旻都知，也信得过吗？”华恬神秘兮兮地，极小声地问西平。
    “这——”西平愣住。她的脸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霎时充了血，红得很。
    看来，她知道旻晟与芳容娘娘之间的‘交往’的。再看西合闪躲的目光和小心翼翼往外殿挪的样子，也是知情的。华恬肚子里咒骂一声，对自己的‘前身’彻底无语了。
    西平的眼神闪烁了一会，走到华恬身边，陪着小心说：“娘娘，婢子冒死说句不该说的话。晚上值夜的宫女只安排婢子与西合两人，会惹来闲话的。您到底是正二品的芳容娘娘呢，该摆的排场可不能省了。”
    这是真心为自己着想的人。华恬给西平一个赞赏的笑。
    但西平的汗已经在顺着脸颊流了。可见刚才的一番话，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出来的。
    “宫女内侍们都有消暑果品吃吗？”华恬转了话题，想让她放松一下。
    “都有定例。”不知是原来的芳容娘娘规矩严，还是皇宫的教导到位，西平的一举一动训练有素，极有章程。开始流汗后，她就站到华恬三尺远的侧面去了，那里远离窗子，是下风向。
    “西平，你觉得我今天有没有不同啊？”华恬尽量笑得随和自然。
    “回娘娘话。娘娘昨晚，应该没有睡好。”西平迟疑了下。
    “嗯，然后呢？”
    “然后，”西平快速地看了华恬一眼，“爱笑了，还爱说话了。”
    “哦～？”原主子不爱笑，不爱说话？华恬敲着桌面，思考自己以后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改变。
    旻晟小步走进来，手里拿着几支荷花和一片荷叶，向华恬弯了弯腰，走到正堂左边的花瓶前，换掉旧花。
    华恬歪着头看他，觉得他的行为有些怪异。这是一殿都知该做的事吗？不是等级分明吗？还是——只为进来看看他的‘主子’？
    旻晟或许感觉到了她的探究，转过身来，面带担忧地问：“娘娘，您还是记不起来任何事吗？”
    华恬点点头。西平脸上的汗本来已经擦净了，此时又冒了出来。她紧张地问旻晟：“旻都知，您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华恬对旻晟挥挥手，待他出去后，自己走到西平面前，拍拍她的手臂，故作轻松地说道：“不知怎么回事，昨晚晕过去一次，醒来后就不大记事了。”
    “啊？”西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惊呼一声后又急忙捂住自己的嘴。
    “嘘——”华恬看着她的眼睛，笑道：“不要声张。”
    “那您传不传太医啊？”
    “太医治不好我的病。而且，我不想让贤妃她们知道。”说着，华恬冲西平眨眨眼。
    西平脸色尴尬起来，扭头看向别处。
    “这次避暑，皇后为啥不来别宫？”
    “皇太后嫌别宫远，不愿意舟车劳顿。皇后便留下陪着了。”西平回答完华恬的问话，还是劝道：“叫太医来给您看看吧？您的精神看着还好，但晕过去可是大事。”
    华恬冲她摆摆手，“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看什么都新鲜，心里反而很痛快……你得让我再新鲜一会。”说起谎来这么自然，她偷偷给自己翘了翘大拇指。
    西平长长地叹口气，低下头用帕子去擦眼睛。
    华恬坐回春凳，八卦地问：“宫里的娘娘们，哪个长得最美？”
    “这——”西平眼神闪烁地看看华恬，“各有千秋，不好比较。”
    “贤妃长得如何？”
    “端庄，婉约。”
    “皇后呢？”
    “雍容大气。”
    “喔～”华恬冲西平挑挑眉毛，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这个狡猾的丫头，说皇后不如贤妃好看，还说得这么委婉。西平被她一笑，窘迫起来，眼神不知该往哪儿放，使劲绞起帕子来。
    至于华恬自己，或者说芳容娘娘本尊，长方脸，厚嘴唇，鼻梁不高，好在有一双笑起来弯弯的大眼睛，让人一看便心生愉悦。说不上丑或美，只是相当普通，扔人堆里就找不出来了。华恬认为，皇帝不重视芳容娘娘，是很有道理的，说明他审美观正常。
    “嘉美人如何？会狐媚子功夫？”
    “嘉美人长相很美，笑起来有对酒窝，说话娇声娇气的，听着腻歪。”西平提起这个嘉美人，不知是她自个的心思还是讨好她的‘主子’，一脸不屑。
    “殿外旻晟的身世、人品，都给我好好说说。”华恬见西平放松下来，扯回了‘正题’。西平的脸色又紧张起来。
    “婢子也是听说的。当年，旻都知的祖父，户部旻侍郎因主动要‘规礼’（地方官给京官的‘孝敬’称‘规礼’，一般不会主动伸手要，都是地方官自觉地给），被御史参了一本，说他索贿，要下狱。旻都知孝顺，站出来愿以身替罪。皇上感怀于他的孝行，便准了他净身入宫。”
    “啊？这样都行？祖父犯了罪，孙子割块肉就能替了？”这法律岂不成了儿戏？
    “其实算不上多大的错，官场通例罢了。旻都知的祖父性子狷介，得罪了人，被人咬住不放。皇上心里明镜似的，准了旻都知这样的要求，方便各方下台。那时，旻都知都十四岁了，按说不适合进宫。”最后一句话，西平的声音极小，华恬没注意。后来她才知道，这儿的太监不去势（只割蛋蛋，留JJ），所以没有清朝太监们的阉割后遗症——时常尿湿裤子。那么，太监们入宫的年龄（一般七八岁），就要把握得很严才行，否则发育了多‘碍眼’。
    “原来如此。可惜了。”可惜一个大帅哥啊，就这么不是‘哥’了。
    “不可惜。旻都知可是救了一大家子人呢。如果旻侍郎真的定罪下狱，抄家没籍是免不了的。旻家可就彻底完了。”
    “哦～”华恬看看西平，对她友好地笑了笑：“接着说。”
    “旻都知很聪明，家教又好，还爱帮助人，所以这么年轻就升了六品的都知。对宫女内侍们严厉又爱护，大家既怕他又敬他。要说对娘娘忠不忠心～，应该，很忠心吧。”西平的声音小下去，脸又红起来。
    “嗯。”
    约正午的时候，午饭送过来，二十八样，摆了一桌子。极讲究造型和配色，看着就赏心悦目。西平布菜，旻晟站在华恬身后，宫女围在饭桌周围，太监们站在殿外——这架势就是存心不想让人吃饭啊！华恬叹口气。
    一份香酥玉兰片，金黄诱人，香嫩滑爽。华恬连吃两口，说道：“把那盘菜端我面前来。真好吃。”
    西平一愣，看向旻晟。
    “撤——”旻晟面无表情地一声喊，一个小太监快步走进来，从西合手里接过菜，侧着身子，端走了。
    华恬侧过身，抬头看向身后的旻晟。
    “娘娘，您不可有偏好。”旻晟弯腰，解释一句。
    华恬想了一下，便明白了，“我不怕被毒死。”
    “娘娘——”宫女太监们忽然同呼一声，一起跪了下去。
    一股火气蓦地升上来，她咬了咬牙，平复下怒气，“都起来吧，听你们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