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癌医治记

15 找到‘正’业


下午,老马来请两人继续去干活,卞卿元死活要带着华恬。老马觉得好笑,劝了两句,说活重,不适合女人干;太阳又晒得慌。最后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
    确实是重活:从粮仓里搬稻谷、麦子、杂粮出来翻晒;打扫马厩和猪圈。平整出来的晾晒场地,没有树木遮荫,阳光显得无比炽烈,干活的男人个个都是一身汗湿。华恬坐在树荫底下,无聊地拿小木棍在地上乱画。后来,她干脆倚着树打起盹来。卞卿元抽空走到她身边,踢醒她。
    华恬愤怒地用小木棍敲他小腿两下,接着睡。他接着踢。
    干活的几个男人哈哈大笑。他们和老马一样,都有点残疾。华恬猜测,没有残疾的正常人不是出去‘挣钱’了,就是围墙上巡逻呢。马氏说‘人都回来就热闹了’,估计出去的人还不少,因为粮仓里储备的粮米好多啊。
    旻晟走到华恬身边,劝道:“主子,您喝点水提提神吧?”
    她又不渴。摇摇头,继续眯眼打盹。
    卞卿元抬脚,旻晟赶紧扭头对他说:“公子,主子睡惯了午觉,难免——”
    “那也不能在这里睡,像什么样子?”
    “又不是我要来这里睡的!而且好无聊哦~”
    “你可以在泥地上练字!你不是最爱练字吗?”
    华恬很无语,冲他翻了个大白眼。卞卿元的不安全感,她虽说能理解,但实在不认可。在人家的地盘上,真的有人存心找华恬的碴,他能干什么?该随遇而安的时候,就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当然,他尽力保护她,她还是很感激的。
    两个七八岁的男孩从远处树林子跑出来,前面一个手里抓着缀满野果子的一截树枝,后面一个男孩矮一点,边喊边追。
    华恬顿时来了精神,冲着他们两个招手:“小朋友,过来。我给你们讲故事。”
    两个都黑不溜秋的,只下半身穿了裤子,光脚。两个小孩看了看场地里的几个男人,其中一个试探着走了过来。后面一个斜着眼睛看华恬一眼,对前面那个说:“亮子别去!她是个坏女人!”前面的小孩站住了。
    华恬笑了,对后面拿着野果猛往嘴里塞的孩子说:“你怎么知道我坏?偷你家菜了,还是扒你家墙了?”
    “我娘说你笑得像个妖精,就是坏!大当家怎么没杀掉你?”
    华恬有点郁闷。不管是宫里,还是野外,自己都与人格格不入,难道真的只能与树精作伴?
    卞卿元听到这儿,动了怒,扔下手里的耙子,向他走去。小孩吓得扭头就跑。华恬急忙跳起来拦住卞卿元,让他继续去干活。
    另一个小孩没有跟着跑掉。
    华恬向他招招手,“别怕,这么多人在这儿呢。想知道大当家为什么没杀我吗?”
    “为什么?”
    “告诉我你们的野果子在哪采的。”
    “寨子外面。”
    “哦~,你们可以出寨子啊?你们不怕遇到坏人吗?”
    “不怕,暗哨看得见我们。”
    “哦。”又是暗哨。“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超级英雄大战怪兽的故事。”
    “什么是怪兽?”小孩的眼睛一亮,几步跑过来,坐到了华恬身边。故事讲完后,华恬在地上写了‘上下、左右’等字教他认,见他的接受能力不错,又教了简单的算术。一下午的时间就混过去了。小孩叫杜亮,已经八岁了,还挺坐得住,直等华恬说‘回家吧’才走。
    第二天,杜亮穿戴整齐,一大早就在场地上等着了。华恬跟着出工的时候,他扭捏地走过来,也不说话,只拿眼睛盯着她看,紧张地满脸通红。不远处,一个妇人藏在树后,也盯着华恬看。“你是来认字的,还是来听故事的?”
    “我,我,都想。我娘说,让我跟着你认字。”
    华恬笑着摸摸他的头,爽快地说:“行!只要你愿意。”树后的妇人松了口气,转身走了。
    跑走的那个小孩叫薛欢,带着两个六七岁的小孩也跑来了。在华恬给杜亮教字的时候,薛欢还是不停地骂‘坏女人、该死’。杜亮几次站起来想揍他,都被华恬拉住了。等她开始讲故事后,薛欢带来的两个小孩也坐在了旁边。薛欢不再骂人,倚在旁边的树旁,眨着眼听。没听多长时间,开始不停地刨根问底地问问题。只要遇到他没听懂的名词或情节就问。
    看来,这个招人嫌的孩子,还是个聪明人。
    华恬被他问烦后,笑着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孩子了。你根本停不下来捣蛋,一定经常被骂。”
    另外三个孩子笑起来,杜亮说:“他还经常被打呢!最爱说怪话了。”
    薛欢打掉杜亮指他额头的手,不耐烦地冲华恬说:“继续讲故事!”
    但华恬不讲了,教他们简单地绘画。薛欢很不满地抗议,华恬冷淡地盯他几眼,他恨恨地偃旗息鼓了。
    到了下午,一共来了八个孩子。除了上午的四个男孩,又来了两个三四岁的男娃娃。另外有两个女孩子,十岁的样子,眼睛只盯着自己领来的小不点,一旦三四岁的弟弟动动屁股、转转脑袋,巴掌就毫不含糊地招呼过去了,看得华恬脑袋疼。寨子里没有教书先生不奇怪,家长这么重视孩子认字就太奇怪了。难不成这些孩子能去科考?那这个寨子就不可能是强盗窝。因为只有户籍在册,才有资格参加考试。可戒备如此森严,这寨子是个什么神秘地界?不是虎穴,估计也是个狼窝。
    她找了块木板,捡了红泥块,正儿八经地教起书来。孩子们也各自找了小木棍,在地上跟着比划。教书这事,对她来说不太难,‘前世’做过。坐不住的小孩子,华恬也不管,由他们去,只要不打扰别人就行。薛欢只有听故事的时候才会安静一会,其余时间不是惹别的小孩,就是跟华恬唱反调,严重影响了教学。
    她警告无效后,让他走,并说以后不要来了。教过书的人都知道,每个学校总有几个孩子是普通教师管不了的。没想到他的娘亲一会就找来了。
    薛氏气冲冲地一手拉着薛欢,一手拿了根藤条,大踏步地向华恬冲过来,气势颇为吓人。华恬的心跳不自觉地加速了。
    场地上干活的男人也停下手里的活。卞卿元和旻晟走了过来。老马嘴里说着,“他薛大嫂勿气!这是个误会。”然后一瘸一拐地过来准备拉架。
    薛氏看看挡在面前的卞卿元和旻晟,脸庞通红,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嗫嚅着:“俺俺,想送娃来,认字!”说着,不等卞卿元有所反应,扬起手里的藤条就抽起薛欢来。
    老马停下脚步,转身回场地上继续干活。卞卿元和旻晟看着,不动,也不说话。这叫什么事?看一个孩子被打,竟然都无动于衷?!华恬受不了了,几步跑到薛氏身边,夺下藤条,说:“别打了!”
    薛氏红着脸,咧嘴尴尬地笑,把薛欢推过来,“不听话,就打!打死了,不怪!”
    薛氏黎黑矮胖,眼神根本不与华恬对视,一双手不知道往哪放。华恬确定自己没见过她,不知道她说自己‘笑得像妖精’是从哪听来的。其实,每个地方的人都有排外心理,华恬想到这儿,也就释然了。她扔下藤条,向薛氏安慰地笑笑,示意仍然张嘴大哭的薛欢进场坐下。
    薛欢的眼力劲还行,赶紧找地方坐下了。不过,他还是坐不住。华恬得不断地警告他。
    晚上收工回家后,华恬让旻晟回忆蒙学识字本上的字,说自己忘记了。其实是会写的繁体字已经教完了。
    旻晟用木炭棒在木板上写了满满一板。
    等旻晟和华恬端上晚饭时,卞卿元早已坐在饭桌上。他若有所思地捻着长出来的小胡子,问华恬:“你给小孩讲的故事,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您高高在上,不接地气的生活,怎能知道下里巴人的故事?”
    “我或许不知道下里巴人的故事,但知道京城里的豪门千金会学些什么东西。”
    “您到底什么意思?一定要说我是山精树怪对吧?”
    “不,我只是问问你,好奇嘛。”
    “无可奉告!”华恬没好声气地呛他一句,把饭菜往他面前一推。打死也不能承认自己不同于常人,因为没活够呢。
    卞卿元没生气,只是笑。他巴不得她是山精树怪,和皇兄就彻底没瓜葛了。她教授孩子们的时候,常人一看就知道,以前必定是教过的。而且教的内容和方式与一般的教书先生完全两样。她不可能是路菲,甚至可能来自方外。
    卞卿元的心情好得不得了,边吃饭边笑,看华恬的时候眼神柔得沁出水来。
    旻晟端碗的手有些哆嗦,手里的粗粮窝窝头竟然掉到了地上。他赶紧捡起来,也不拍打一下泥土,三两下塞进了嘴里。他这种吃法,从未有过。
    华恬觉得旻晟的神情举止很有问题,想了一会,没明白他紧张什么,便放下了。
    有天下雨,她没去晒谷场,几个小孩找到了马家的院子里,怯生生地站在屋檐下,眼巴巴地看着她。院子外有几个家长探头探脑的。孩子们愿意学,华恬没什么不乐意的。马氏看了半天后,对华恬说:“以后就在院子里教吧,别去晒谷场了。那儿不方便。”说完,给华恬端了一碗水。从此,马家的院子就成了学堂。
    卞卿元每天很详细地问教学情况,察觉华恬有一点糊弄的意思,立刻威胁她一起去干活。她感觉这人特没安全感,特爱控制人,但除了讥讽他不自信外,也没别的办法。
    有天,秦子(他有个儿子跟着一起学认字)从外面回来,见自己儿子几天不见,会写自己名字了,很高兴,抱了一匹细麻布过来道谢。华恬虽然很需要布匹,还是坚持不受。秦子一再说,麻布不值钱,不收就是瞧不起他。然后和华恬推过来推过去。正推让着,卞卿元一把抱过布匹,说:“推来推去,像什么样子?行了,我收了,你可以走了。”
    秦子立马尴尬在那儿。华恬白了卞卿元一眼,不好意思地冲秦子笑笑。秦子告辞后,过了一小会,所有小孩的家长都抱了东西过来。有粮有布,不收不走。华恬的嘴唇都说干了,也阻止不了他们。
    有了这次送礼收礼的事后,全寨子的人就算跟华恬熟了。她一出门,个个跟她恭敬地打招呼。相比常冷着脸的卞卿元来,受欢迎程度高了不止一个等级。
    偶尔,华恬会有长住寨子里也不错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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