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癌医治记

16 美如妖孽


有了布匹的当天晚上,华恬把教学用的和另外寻找来的两块木板铺在地上,刚好能躺下自己,然后打开两匹布,铺一匹盖一匹,从脚到头裹了个严实。卞卿元躺在床上看她折腾完,幽幽地说了句:“不知道的,还以为地上躺了个死尸呢。”
    华恬蒙在布匹里,闻言闷笑。布匹跟着蠕动,还真把卞卿元的鸡皮疙瘩激了起来。
    卞卿元看她笑完没动弹,于是又说:“你作为旻晟的主子,从没为睡在厨房地上的奴仆着想过吗?平时,你不是假惺惺地很关心他吗?”
    “谁假惺惺了?”这人说话真难听。华恬扒拉开布匹,坐起身,想了想,他的话倒也不错。厨房里的干草量很少,只做引火用,其余都是干柴树枝。旻晟铁定睡不舒服。
    她想到这儿,把两匹布叠起来。统共三匹布,加上地上的木板,分成两份的话,有点紧张,因为晚上已经很冷了。她蹲在地上,看看布,又看看木板,还想着第二天请教马氏做衣服的事,越想越苦恼。
    卞卿元冷笑一声,把头缩回蚊帐里。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华恬抱起三匹布,进了厨房。“旻晟,晚上冷不冷?”
    旻晟听到声音,从草堆上坐起来,看到华恬手里的东西,赶紧上前接住,“谢主子惦念。挨着灶膛呢,不冷。”
    “灶膛小,干草也少。你肯定睡不舒服。”然后华恬凑近旻晟,小声说:“这可是毛蛋先生主动想起你的。没想到,他还是个面恶心善的人。”
    旻晟愣住:“有这等事?奴真是受宠若惊。”
    “明早,你亲自谢谢他吧。”
    “奴省得。不过,真的不冷。”
    蹲在灶膛前,确实感到很热和。华恬便不再坚持,“可是有蚊虫啊。山里的蚊虫特别厉害。要不,你留一匹布,把头脸裹一下吧。”
    旻晟再次谢过,接了一匹布。他在华恬转身回去的时候,犹豫着问了一句:“公子是怎么想起奴的?”
    华恬简略说了过程后,旻晟顿坐在地上,长长地叹口气。
    华恬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问:“你为什么叹气?他想着你,不好吗?”
    “主子把三匹布都留下吧。”旻晟的声音里充满疲惫和绝望。
    华恬深吸一口气,轻声问:“你想到了什么?”
    “唉~!主子以后作何打算?”旻晟没有正面回答她。
    “能作何打算?就算逃出去,又能去哪?反正我是不回宫的。”
    “也好。不管主子做什么,奴都跟着主子。”
    他的声音仍然悲戚。华恬只好再问一次:“那个毛蛋让我把布匹都给你,是不是对我起了坏心思?可我若是坚决不依,他又能如何?”
    “主子不喜欢他?”旻晟抬起头问。
    “他那样的脾气,谁会喜欢?再说,他的身份,总归不稳当,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发现了。”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哪里又能稳当?
    旻晟苦笑,“主子的心思真是有趣。”
    华恬装作听不懂他的话,抱起两匹布,回了自己的屋。她把自己重新包裹严实,连鼻孔处都没留缝,呼出的热气积聚着。过了一会,身上出了汗。但她懒得动弹。
    卞卿元一撩床帐坐起来,穿上鞋,走到华恬面前,蹲下来,拿起板凳戳她。
    华恬的肋间一痛,心里火气顿起:“你想干吗?”因为捂在布里,睁不开眼,说话也只能半张着嘴,火药味打了折扣。
    “没干吗啊?”某人说着又去戳。
    华恬真生气了,奋力地扒拉开布匹,瞪他。虽说有月光,但瞪人的气势不好表现出来。
    卞卿元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转回床边坐下。
    华恬以为他知趣了,又把自己裹严实,躺下。这次给鼻孔留了个缝。
    卞卿元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再次拿起板凳戳她。
    “啊——,你到底想干吗?!”华恬气得要死,重新扒拉开布匹,怒瞪。
    “嘘——,不要乱喊乱叫。老马是监视我们的人。被他看出异常,就麻烦了。”
    “我不管。你再敢乱来,我把全寨子的人都喊起来。”
    “呵~,那我只有当着众人的面亲你抱你或者打你了,否则去不了他们的疑心啊。”
    “我揭穿你的身份!”
    “随便,只要你心里过得去。顺便提醒你一句,先想好你自己的脱身借口。”
    华恬忽然伸手,一掌把卞卿元推倒地上,“我知道你起了什么心思!别以为我怕你!你若敢胡来,我宁愿鱼死网破!”
    卞卿元僵坐在地上,半天没出声。华恬等了半天,见他仍然没反应,嘲讽地一哼,拉过布匹,重新躺下睡觉。
    卞卿元慢慢站起身,颇为疲惫地踱到窗口,仰头望月,长叹一声。华恬不知道他站到什么时候,早上醒来,床上已经不见人了,被子叠得整齐……他从来不叠被子,都是华恬叠。
    吃早饭时,卞卿元没事人一样,照样优雅而沉静。
    脸皮够厚的。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自尊心应该更强吧?换作其他人,羞不死也窘死了。华恬腹诽时,下意识地斜瞄过去。
    卞卿元迎上她的眼神,脸色平静,眼底无波无澜。
    华恬缓缓扭过脸,坐正,低头吃饭。
    从早上起,雨就开始下。华恬给小孩子放了假,拿了布匹请马氏教她做衣服。这次马氏一改往日的寡言,又是试探又是引诱地问起,昨晚听到吵架声是怎么回事来。华恬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
    一个穿劲装的青年,无声无息地走进院子。马氏一见,慌张地躲进了厨房里。华恬愣住。
    “华夫人,大当家有请。”
    华恬几乎把寨子里还有一个神秘大当家的事给忘了。她张张嘴,吞口唾沫,问:“嗯~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华夫人不必担忧,大当家没有恶意。”这个青年不同于寨子里的其他男人,非常精干利落,明显是被训练过的。
    华恬喘口气,压下心里的紧张,“但不知是何事?夫君出去了,我一个妇人家,私自面见外人,怕夫君不悦。”
    青年微微一笑,“大当家有请,望华夫人不要推辞。”他上前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但神情中已有了强迫之意。
    如果华恬再推辞,估计他就要动手了。
    她提心吊胆地跟着青年到了寨子里最整洁的院落里,见廊檐下站着十几个一身劲装的人,都是眼神犀利。她的腿肚子开始打转了。
    青年站在屋门口,打开帘子说:“华夫人请。”
    她深呼吸几下,把斗笠和蓑衣轻轻放在廊下,迈步进了屋。
    一进屋,就被惊住了:木制轮椅上坐着个白衣美人,美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即便见惯了另一世人造的美人们,仍被他的超凡脱俗震了一下。
    “劳烦华夫人跑一趟,甚是失礼。”曾经听过的冰冷声音,毫无人气。虽然说的话很客气。
    华恬身上起了鸡皮疙瘩,挤出几声笑,说:“大,大当家,客气。”
    “鄙人陆宸。”
    “陆,陆当家好。我叫华恬。”她觉得冷气从脚底和背后不间断地涌进体内,难以抗拒。
    “华夫人很冷吗?”
    “还,还好。我是紧张。”
    “华夫人不用害怕。”陆宸说着,推了推桌子上放的几本书,“只是见你授课没有书本,着人去山外买了几本来。”
    干吗不直接派人送来?华恬腹诽一下,弯弯腰道了声谢,上前拿书,准备告辞。
    “华夫人,”陆宸在她拿了书后,说,“东沂国支持会国大皇子造反,已占领京城。”
    “东沂国?”华恬没马上反应过来,随后才想到自己是会国人,“那我们岂不是要做亡国奴了?”
    陆宸用手指敲敲桌面,“会国与东沂国原本是一国。”
    “哦,这样啊。”华恬差点脱口问出会国皇帝如何了,急忙忍住,“那就没啥担忧的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嘛。”
    陆宸不知是不是被她的回答给惊住了,半天没反应。
    “陆当家若无他事,我就告辞啦。”
    “嗯。”
    华恬如蒙大赦,退出屋子后,风一样的速度捡起斗笠和蓑衣,兔子一样蹿出了院子。
    屋子里的美人正敲桌子的手指停在半空,很久没落下来。
    华恬在自己的住处很久都没有平复心绪。陆宸的妖孽容貌和他的消息一样让人难以消化。那么冰冷的声音,还以为是地底下的鬼魂发出来的。
    卞卿元和旻晟回来时,华恬已经把晚饭摆在桌子上了。她盯着饭菜,魂游天外。卞卿元洗干净手脸,坐在桌边,问她:“今天遇到了何事?”
    旻晟照常站在门外。
    华恬仔细地看了看卞卿元的脸色,斟酌了一下用词,说:“今天,我从大当家那里听到一个消息,当然,有可能只是他故意说来试探我的,你听了不要太吃惊哦。”
    卞卿元的脸色顿时变了,“大当家?那个阴冷如蛇的人?你竟然单独去见他?!愚蠢!”越骂越生气,抓起筷子扔出了门。
    你咋不把饭碗扔出去?
    华恬一板脸,重重地抓起筷子,边冷哼边吃饭。
    旻晟慢慢弯下腰,捡起门外的筷子,看了看饭桌旁的两人,走到院子的水缸边去洗筷子。
    “把你见他的情形细细讲来。”卞卿元僵着脸,声音又冷又硬。
    华恬咬着筷子,漫不经心瞥他一眼,扭扭身子,冷笑一声。
    卞卿元的手握成了拳头,“十六岁后,因为身体虚的原因,我让汤英替我打人;但十六前,我亲自打残过两个內侍,赐死过一个宫女。”
    华恬愣住。
    “告诉我过程。”
    华恬再次看看他紧握的拳头和铁青的脸,艰难地吞下口里的饭,解嘲似的说:“看在你要亡国的份上,我这次就不计较你的态度了。”虽说屈服了,心里可不乐意,脸上便不大好看。
    “亡国?”卞卿元的眼睛眯起,脸色阴沉得可怕。旻晟正要进屋,听到后吃了一惊,几步跨到华恬面前,问:“主子,大当家说的消息有几分可信?”
    “不知道。他说,东沂国支持大皇子占领了京城。没说更多。”
    卞卿元却明显松了口气,哼一声,说:“大皇子控制京城的消息,应该是真的。他一开始就怀疑你是宫中的娘娘,若皇上不测,他必然以此消息试探。京城丢了而已,再抢回来就是。”
    “他还说会国与东沂国原本是一国。”
    “说你蠢,你还不乐意!”卞卿元鄙视地看着她,“混沌初开时,所有人还一家子呢。”
    华恬虽气,却也说不出话来。她粗鲁地端起面前的饭碗,往嘴里倒饭。
    “以后不准单独去见大当家!”卞卿元阴沉的脸没有舒缓的迹象。
    华恬嘴里有饭,含混地说:“这是人家的地盘,由得了我吗?”
    “那你就以死相挟!”
    她塞满饭的嘴张大了,眼珠子差点掉地上,“神经病!”
    卞卿元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低吼一句:“你再说一遍!”听‘神经病’听多了,已经知道她在骂人了。
    旻晟扑通跪在他面前,双手抱住了他的胳膊,“还望公子息怒,我家主子一时失言。公子实在气不过,惩罚奴就是。”
    卞卿元低头看向旻晟,阴狠的神情一闪而逝,凉凉地说道:“每天夜里,你都在我们门外站着守夜,不辛苦吗?”
    “这是奴该做的。”
    “但你想过老马怎么想吗?!想过大当家怎么想吗?!白天被贼监视,晚上还要被你监视!”
    “奴该死!”旻晟伏趴在地,磕了几个响头。泥地上想起沉闷的咚咚声。华恬替他头疼,用另一只手掌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被攥住的手腕反而没啥感觉。
    卞卿元摔掉她的手腕,胸脯上下起伏着,尤自气得不行。其实他不太明白自己气什么。
    华恬把饭碗向他面前又推了推,“吃饭吧。旻晟也吃吧。我们这么大动静,一会老马又该来关心我们了。”
    旻晟从地上爬起来,端起自己的饭碗,照例站到了门外去。卞卿元拿起筷子,又放了回去。
    华恬想打破这僵冷沉重的气氛,笑笑问他:“没胃口吗?我看你这几天长肉了,脸色也红润了。我做的饭比御厨还好吃吧?”
    卞卿元的脸上终于破了冰,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不吃药不扎针了,当然会长肉。凭你的厨艺,还想跟御厨比?”边说边拿起筷子吃饭,一举一动显示了他高贵的出身。现今,他褪去病殃子的气息后,原本精致的眉眼和脸型渐渐显出该有的魅力来。特别是他笑着的时候,风采不凡,华恬的小心脏常不自觉地疾跳。不过,她不喜欢他瞪眼发怒时候的气场,太强大。每次看到,她就恨不得腋生双翅,有多远逃多远。
    华恬看着卞卿元的时候忽然联想到了陆宸。两人的性格、容貌不一样,气场却一样强大,不容任何人忽视。所以也不能怪皇上冷藏卞卿元,从小一起长大的,谁不了解谁啊,再装病也遮掩不了多少东西。想着想着,她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知道吗?大当家陆宸,美如妖孽。”
    卞卿元慢慢放下碗筷,一张脸阴得能滴出水来。他皱眉盯着华恬,不错眼珠。说他气愤吧,明明含着一丝怨;说他伤心吧,又有股莫名其妙的傲。华恬一时看不懂他的表情了。
    难道他在嫉妒陆宸的容貌?华恬憋住笑,凑近他,认真地说道:“你长得也很好看,而且比他更有人情味、更有活力、更迷人。”
    旻晟忽然扭过身去,肩膀微微抖动。
    其实旻晟长得也不错。华恬暗叹口气。
    卞卿元的脸颊慢慢起了红晕,他的手抬起又放下,想说什么又闭了嘴,末了,低头吃饭。
    华恬忍笑忍得非常辛苦,只好埋头于饭碗里,使劲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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