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癌医治记

28 天大地大


天亮后就弃了船,租了马车,往东南方走。半日后,又弃了马车,租了轿子,避开大道走乡村小路。傍晚,落宿于一家小镇客栈,在深夜无人后,迅速地离开。
    就这么逃了十几日,到了海边。
    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渔村。村里的人看到华恬三人后,并没有好奇地打量。看来村里常有外人来。
    旻晟在村里转了一圈,要了点水和干粮,对华恬说,“主子,我们就在村里住下吧。这里的人很友善。”
    华恬望着不远处的小岛说,“总觉得不放心。我们去海上吧。”
    “这是东沂境内。会国与东沂已经停战,路将军受身份所限,不会亲自追来的。”
    “就算路潜不追,卞卿元可绝不会罢手。他那个人,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华恬对这一点,毫不怀疑。而且,她能想象出他的暴怒。随意杀人,实在无法认可。怀着深爱离开,总比等到决裂后离开好看。她怀念他一次,就暗暗提醒自己一次。观念上的差异,迟早会磨光所有的爱恋。“以后不要唤我‘主子’了,我看民间没有这个叫法。”
    “也好,就唤‘夫人’吧。”
    旻晟在华恬喂奶时,起身走到海边,盯着远处的海岛瞧,又走到就近的一户人家,隔着篱笆打听着什么。
    他回来说,“夫人,就近的这处海岛不大,只有几户人家,更远一点,有个很大的海岛。我们可以去那里。”
    “我们要选一个更远的海岛,与岸上不大来往的。”
    “可是……”旻晟欲言又止。
    “坐船太远?怕不安全?”华恬替他说完,“只有跑得更远,被找到的几率才更小。”
    “奴连累夫人如此,实在罪过。”旻晟说着,扭过头,偷偷擦了擦眼角。
    “离开那个霸王,是迟早的事。他的许多做法,我都不认同。”华恬把儿子重新在背上绑好,“走吧。先到就近的岛,明天再换一个。”
    跳跃式地找了五个岛,华恬才安顿下来。岛不小,长约几十里,宽约十几里,中心长着密密的灌木丛,二三十户人家聚居在东南面的海滩上。此岛离陆路并不算远,划船走两天两夜。她在里正那里申请落户时,赌咒发誓说被有权有势的恶霸看上了,无奈之下才逃了来。里正五十多岁,眼神里透着精明。他打量华恬很久,才半信半疑地点了头。
    岛上虽然能长灌木,但不适合种庄稼,家家只做两件事:主业煮盐,副业打渔。
    华恬在村子的西北角(那里是下风向,没人反对)搭了两间小棚子(棚子用的木头是里正有/偿/提供的)。旻晟每天到岛上的林子里担泥、割草,把棚子的缝隙一点一点填补完。
    岛上有一个杂货铺,针头线脑酱醋茶,样样都有,是岛上唯一的管理者——里正的产业。华恬常带着儿子去。她买点糕点、零嘴、糖什么的,在村子里转,遇着人就热情地招呼人家吃,然后开聊。没几天,村里人的秉性和‘秘闻’几乎都被她知道了。
    这天,华恬带着儿子又去了杂货铺,“里正大爷,您前天去进货的时候,听到什么消息没?”
    “你想知道什么事?”
    “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关心什么事?”
    “我只到邹平,那是个小镇,能听到什么?华大嫂不是得罪了会国人吗?这里是东沂!一天到晚瞎担心。”
    “里正大爷当然不担心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嘛。”华恬揶揄他一句,扭头看到进了几匹新布,“这匹布的花色不错,正好给我儿子做新衣服。大爷以后进布的时候,记得进点素色的,我不喜欢太花的布。”
    “他华大嫂,你总这么坐吃山空,不好吧?你别怪我多事。家里支口锅就能煮盐,用的柴可以从我这里买。多少能贴补一点。”
    “里正大爷说得很对,我会好好考虑的。先把那匹布卖给我。”
    挣钱的事,里正当然不会推辞,卖了布还问她要不要糖。
    旻晟在屋外垒了个灶,此时正忙活着做饭。
    “里正建议我们煮盐,我觉得可行。不能真的坐吃山空。不过,我们不用柴。”华恬坐到灶前,一边看儿子,一边添加柴火。里正家的柴火虽说贵得一般般,但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小数目。
    “不用柴?那怎么煮盐?”旻晟把洗干净的小鱼一股脑倒进开水里,往里面撒了点盐,贴上锅贴,盖上锅盖,就算完事了。
    “晒盐啊。海滩那么大,随便划块地,就能晒。”
    “晒盐?”旻晟首次听说,不太相信地看着华恬。
    “你家夫人不是有奇才嘛?!对吧?!哈哈哈——”华恬得意地大笑。旻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待全岛的人都学会了晒盐后,华恬特意让里正交代众人,不要传到岛外去,她是怕引来不欢迎的人。里正满口答应,这种技术秘密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云岚可以自己坐着玩时,北风吹得正烈。华恬一天到晚呆在棚屋里,烤着火做家务、看书、逗孩子、保养肌肤。出门到杂货铺买东西一类的事都是旻晟去做。岛民们与她相熟后,曾旁敲侧击地打听她与旻晟的关系,后来见两人确实恪守礼节,又开始张罗着给她找婆家,还有个别看上她的单身男子到她身前晃悠。华恬为此,专门跑到里正面前显摆,谁让他不相信她有魅力呢。
    从此,看上她的男子再不到她面前来了,给她说亲的大婶大嫂也消停了。好在没有影响看上旻晟的小姑娘们。
    华恬很感慨地对旻晟说:“看,此岛民风多么古朴。”旻晟劈柴的手一哆嗦,差点让斧子脱了手。他无奈地看看她,“夫人可以随便找个借口,何苦要作践自己?”
    “非也,我是很认真地做人做事呢。”
    旻晟无语。他经过半年的海边劳作,皮肤晒成了小麦色,体格健壮不少,看不出在宫中生活过的痕迹了。喜欢他的大姑娘小媳妇特别多,连老婆子都爱找他说两句话。他本来就温和有礼,且博学聪敏,现在更开朗、更热情了。
    华恬则更加叹息他的遭遇了。多好一孩子,为了祖父的一个错,葬送了自己一生的抱负和才干。
    除夕当天上午,华恬冒着风夹雪,给里正送了一碗油炸小鱼。送礼这种事,是不能随便突破周围惯例的,她深知这一点。里正夫人很客气地回了礼——还给她半碗。因为大家都忙,她随意聊了两句,便告辞回家了。
    从村子里往棚屋走,需要绕一小段海滩,十几丈远的路。风吹得她脸颊发僵,华恬使劲搓热手心,捂在脸上,一边暖和,一边哼起了小调。这个年,华恬过得很愉悦。不比不知道,去年除夕在逃命,今年除夕不仅有聪明乖巧的儿子,还有了暖和的容身之地。
    儿子对她的意义重大,有了儿子才算扎了根,不再有虚幻感。虽然还是很思念那个霸王,想知道他在干什么,心情好不好,不过只在夜深人静或者小云岚哭闹不安时。
    她兴冲冲地低头走路,只想着快点回到家。身后渐渐逼近的一小伙人,她完全没感觉到。当人家走近她身边,轻唤‘华夫人’时,她差点吓出心脏病来。
    待看清都是熟人后,华恬沮丧到了极点。
    身后传来极冷的一声唤:“华夫人,别来无恙否?”
    这声唤,使她的全身血液都涌到了脑袋里,霎时热得脸发烧。她慢慢转过身,惊讶地看到陆宸竟然是自己站着的。里正不再是平日里的随和,严肃了脸色,郑重地向她行了个大礼。
    华恬在魏力的伤好了后,教他打造了一副假腿,可以不用拄拐杖,干活时多少方便点。但她从没想过去告诉陆宸,因为她觉得他用不着(护卫多嘛),还认为假腿会伤了他的气质。至于她潜意识里为什么不去告诉他,她没深究过。
    陆宸露出衣摆的脚上,套着一副木制的护腿。看来人家不在乎破坏气质。而且他冷冰冰的气质,着实也没被破坏掉。
    陆宸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亮晶晶的又气又惊的眼,微微笑了,“华夫人到了我的岛上,没有好好招待,实在罪过。”
    他这一笑,非常好看。华恬知道,能让陆宸笑,非常困难,自己是该欣慰呢还是该担忧?“陆大当家想怎样?不要想着拿我母子去换兵马,卞卿元和冯家勾搭在一起,已经不要我们了。”
    陆宸摇摇头,“我和懋王殿下的交易已经结束了。十倍粮草,我很满意。”
    “还有十倍兵士呢。”
    “兵士?路将军和你走的当天晚上,兵士们就逃了。”
    “啊?”华恬有点懵,“不过,这事得怪你。你把他们叫进寨子里不就好了?”
    “懋王殿下压根就不准备给我十倍人马。怪我贪心了。如果是两倍人马,或许能留点人下来。没关系,懋王殿下不算忘恩负义,不是有十倍粮草吗?一样可以换人。”
    “哦。”华恬放心了。她很害怕卞卿元做伤天害理的事。“既然如此,祝陆大当家新年快乐,我就回家了。”说完,转身就走。
    “也祝愿华夫人新年吉祥。”陆宸没拦她。
    华恬一到棚屋,就瘫在了火堆边的小凳子上。云岚坐在自己的小椅子里,举着一个拨浪鼓,咿咿呀呀地又叫又笑。
    旻晟跟进屋,紧张地蹲在她面前,问:“夫人遇到了何事?”
    “陆宸来了。”
    “这么快?!”旻晟微一皱眉,叹息着坐在了地上。
    华恬对他的反应感到奇怪,“当初真该走远一点,到霄壤或弥罕去。”
    “不可。霄壤和弥罕太远,路途艰险。夫人带着小主子,若是出个差错,我万死难辞其咎。”
    “唉!这事应该怪我,挑哪个岛不好?非挑这一个。煮盐就煮盐,还显摆自己的小聪明,弄什么晒盐!”华恬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没有过好年的命。
    “奴说句夫人不爱听的话,当初劝夫人返回山寨,夫人不依。其实奴一直认为最好的容身之所,就在陆宸那里。”
    华恬不相信地盯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夫人太扎眼,不容易隐姓埋名。”
    “我很普通、很低调,好不好?怎么就扎眼啦?”
    旻晟低下头,叹了口气,“骨子里毕竟流着不同的血。”
    华恬一听,瞪大了眼,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抬了起来,“原来你一直把我当妖魔鬼怪了。赶明儿,我一口吃了你!”
    他舒展了眉眼,笑得媚气横生。
    华恬起了鸡皮疙瘩,赶紧缩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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