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癌医治记

华恬回东宫的路上，细细地回想刚才的情形，发现自己很多地方没有做好，本来该说的话没说出来，不该做的动作做过了头。比如，在他说‘嫉妒得发狂’时，应该学他的样，大笑，不应该心虚地辩解。此次交锋，算是自己失败了。不过，人家毕竟是一国之君嘛，就算给他面子了。
    还有，见了他绷不住，心跳太急，血流太快，脑神经短路，事前想好的说辞和表情动作全忘了。这是个大问题。下次再交锋，一定不能激动。……她一边琢磨，一边回东宫了。
    门冲在华恬走后，进入政和殿，心里猜测着皇上是什么心情。卞卿元坐在坐榻上，面色如常，看不出来生气。
    门冲松了口气。但卞卿元一说话，他的头就大了。
    “你给朕出个主意，怎么不惹怒她，又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服软认错？私自带孩子离开朕三年，现在还一副‘朕对不起她’的表情，你说该怎么处罚？”
    门冲暗叹一口气，膝盖一弯就跪下了，“还请圣上恕罪。奴，愚钝啊。”
    “随便说，说错了不罚。”
    “这——，圣上好不容易把娘娘和小皇子找到，当享受天伦之乐为上。”不惹怒她？那还罚个什么？
    “朕咽不下这口气！错了就该罚，免得她以后更加无法无天。”
    门冲吞口唾沫，无奈地说道：“那冷落娘娘一段时间如何？或早或晚，娘娘定来请求圣上原谅。”
    卞卿元的声音骤然高起来，“冷落她？！”那不是惩罚我自己吗？见了她后，心里一刻也没静下来过，抓心挠肝的，幸好以前装病练过‘忍’功。
    门冲被他的高音吓得一哆嗦，急忙又进一言，“圣上，宣路夫人进宫如何？让她劝解娘娘一二。毕竟，路夫人是亲娘，本就有教养女儿的职责。”女儿没教好，那就是娘亲的责任。
    “路夫人？”卞卿元打量了门冲一会，说：“这件事得告诉你。华恬只是长得像路菲，但她不是路菲。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不能让更多的人知晓。”
    “啊？”门冲吃了一惊。还有此等事？怪不得这位娘娘的举止与传说中的芳容娘娘完全不同。
    “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奴明白。”
    当天晚上，华恬睡得非常踏实，从未有过的安心。她不知道的是，半夜有人来看她的睡相。那人生怕惊醒她，只敢蹑手蹑脚地隔着帐子往里看，然后在踏脚上坐到早朝时间才走。
    华恬吃过早饭，又巡视了一圈东宫。三座宫殿，品字形排列，中间一处不大不小的花园，花草树木、假山流水，排列别致。自己和儿子住的殿最靠近宫门，应该是主殿，另外两个殿，需穿过花园才能进去。东宫里好像没有主子。华恬知道宫女内侍们被打过招呼，所以也不问他们，自己瞎琢磨。她以前没见过皇宫，也不关注宫城建筑之类的资料，以为东宫和后宫是连在一起的。她转了两圈，没发现别的宫门。
    出了东宫门，就是前朝办政事的宫殿。那么，卞卿元的其他女人住在哪里？政和殿里没有看到其他女人的痕迹。
    她对他越有感觉，就越在乎其他女人的存在。但她又没胆子去见那些妃嫔，甚至害怕人家来找她。
    云岚很快就习惯了这个地方，和魏兰玩得不亦乐乎。华恬黑了脸，才把他拉到书桌旁学了几个字，读了篇华恬自制的绘本。
    一个宫女进来说，内侍府大掌司门冲求见。华恬心内一凛，以为找麻烦的来了。能劳动大掌司前来的人，地位能低得了吗？
    她坐到正堂中央的坐榻上，腰板挺得笔直，一脸严肃地等着。
    门冲进来，一看她坐在太子的坐榻上，暗暗吸了口气，中规中矩地行了礼。
    他三十多岁，中等身材，长相厚道，有些面熟。华恬后来才想起来，他长得像卞卿元以前的内侍汤英。
    “门掌司请起。敢问前来何事？”
    门冲见她起了戒心，更加恭谨地说，“娘娘，奴前来就是问个安。东宫久不住人，昨日匆忙收拾，必有不周之处，娘娘看，还需添置些什么？”
    “吃穿用度俱是精品，没有需要添置的。”
    “娘娘仁慈。”门冲的手心里冒了汗，“圣上——在早朝呢。因为昨夜没有睡好，早膳用的有点少。”
    没睡好？为什么？“噢～，早朝每天都有吗？”
    “现在不是每天了，逢五逢十。前两年，因为打仗，每天都要早朝的。”
    “哦～，皇上除了批阅奏折，每天都干些什么？”
    门冲看看坐在太子宝座上的人，感觉自己在梦游，这女人到底是哪里跑来的？这么直白地打听皇上，不知道是忌讳吗？别人打听，从来都是拐弯抹角的。
    “圣上勤奋，日日批阅奏折到深夜。但凡有点闲暇，也是遣人寻找娘娘、思念娘娘。”
    华恬的身体一轻，要飘起来，她假咳一声，压下心头涌起的笑，“我知道是谁派你来的了，说吧，什么事？”
    “奴是私自前来，无人派遣。”
    “啊？哦。”她半信半疑。
    “奴见圣上烦恼，故斗胆来给娘娘通个话，希望圣上和娘娘赶快和好。圣上对娘娘的深情，朝野俱知。娘娘当珍惜圣上的感情，进一步巩固娘娘和小皇子的地位。”
    巩固什么地位？华恬皱皱眉，“那依门掌司所见，我当如何？”
    “请求圣上恕罪。”
    华恬的声音提高了，“恕罪？！我何罪之有？”
    门冲苦笑一声，“娘娘，您带着小皇子私自出走，可是大错啊。”
    “哼！我和他是无媒苟合！分开自然也不需要什么过场。我看不惯他做的事，他的行为伤了我的心，所以我就走了。在我看来，这很正常，没有错，更没有罪！”
    “这——”门冲目瞪口呆。
    “门掌司若无其他事，可以回去回话了。这个监狱颇大，我还没有逛完呢，就不陪你了。”
    “娘娘，监狱之说，何来？”
    “皇宫就是监狱啊。难道我能随便出宫？囚禁犯人也就这样吧？”
    “这个——”门冲满头的汗，左右看看，用眼神示意别人禁言。
    华恬长吐一口气，不等门冲行动，自己站起来就走。她走到门边，扭头问，“门掌司，除了东宫，是不是还有个西宫？里面住着什么人？”
    “西宫？回娘娘话，皇城里没有这个宫殿。”看来真的不是路菲。
    “噢。”华恬不想问皇上的女人住在哪里，这问题让她难受。
    门冲回去后，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汇报了自己做说客的过程。
    卞卿元听完，气得扔下奏折，生了一会闷气，“跟不讲理的人，就不能用讲理的方式。唉～！朕真是拿她没辙。”
    门冲咧嘴笑笑，说：“给圣上说件喜事吧。奴见娘娘时，小皇子正自个读书呢，字正腔圆，有板有眼的，读的是个什么小兔子在森林干什么的故事。奴没太仔细听。才三岁多点，多喜人哪。”
    “嗯，朕也发现他认不少字了。虚岁四岁，可以请老师了。你去查查大臣府中四到六岁的子弟，有没有聪明守礼些的，选三四个，进宫陪读。”
    “是。”
    若不是华恬已经开始教云岚，卞卿元还不想这么早给儿子开课呢。他生怕华恬把儿子教到沟里去。云岚聪颖懂事，不出意外，将来是要承担大任的。他的心中只能有会国，不能装其他的。
    卞卿元以为华恬会因此来找他闹，可是儿子开课两天了，也没见她的身影。他知道，华恬跟着听了一天的课。难道她对集贤殿大学士况文魁教书很满意？况文魁才三十几岁，长相俊雅，性格温和……想到这里，他心里毛躁躁的。
    “门冲，把大学士况文魁宣来。”
    “是。”
    况文魁行完礼，卞卿元看他是越看越扎眼。一个男人长那么白干什么？留胡子就留胡子嘛，还只留上唇……
    “圣上，宣臣来，敢问何事？”况文魁被他盯得极为不自在，而且是在他侵略性的目光下，背上的衣衫都被汗打湿了。
    “啊，这两天，你教书的感想如何？”
    “小皇子年龄最小，却最自律，基础也最好……”
    “娘娘，听过你的课？”
    “是。前天，娘娘跟着小皇子来的，对臣的教学方式和内容提了很多珍贵建议。娘娘好像很懂小孩子，什么年龄段的孩子有什么样的心理，处于什么样的认知阶段，如数家珍。臣听娘娘一席话，真的胜读十年书。不对，书上没有这些内容。娘娘，是慧眼如炬啊。”
    果然，她跟他谈话了。
    卞卿元觉得牙有点疼，“行了，以后好好教书，云岚若不守规矩，再来找朕。”
    况文魁行礼告退出来，擦了擦脸上的汗，第一次生出‘这个差事不是好差事’的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