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雨

长篇小说《杏花雨》
    第０１５章
    作者：张汉九
    思雨顺着大海奔跑的方向，一直追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奔跑了多久，也不知道奔跑了多少路程。身上的衣服被雪片融化的雪水沁湿了，头发也像水洗一般，但是她顾不了那么多，她只知道往前跑，拼命似的往前跑。栽倒了再爬起来，然后继续往前跑。鞋跟掉了，她也全然不顾。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寒风冷飕飕地叫。
    当大海问她：“为爱而离开，就是说虽然离开了，但是心里依然爱着，是不是这个意思？离开了并非不爱了，是不是这个意思？既然我们还爱着，彼此心里还有对方，这张卡你就应该拿着。”她痛苦地摇摇头，泪水飞流不止，但是她无法向他表明她的内心，她只能摇头。“大海，你不懂。”她在心里对他说。
    “不说话就代表你默许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思雨，你给我记住了，你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永远都不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你的事，你家的事，就是我大海的事……”
    路边的一株参天白杨“嘎巴！”一声拦腰断成两截，横在了她的面前。
    这时候，她才发现夜幕已经降临了。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任凭风雪袭击她的头发和衣衫。“大海，你在哪里？大海，你在哪里……”如此恶劣的天气，她是头一遭见到；如此巨大的风雪，她是第一次遇见。她心里有些怕，“大海，难道你真的不要我了吗？难道你真的……”
    暴风雪更加疯狂起来，奔跑着，嚎叫着，意欲吞噬整个世界。
    四周灰蒙蒙的一片。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可是她什么都看不到，因为在她的视野里除了风雪还是风雪。灰蒙蒙的雪片，一片片，一团团，就像一个个迷失了方向而又急着奔回家的羔羊，漫无目标地沦落。于是农田里，房屋上，道路边便成为它们临时的落脚地，它们太累了，太疲劳了，哪怕找到一个临时落脚地也是好的。
    风雪卷走了一天的喧嚣，留给她的是一段慢慢的长夜。
    思雨最怕慢慢的长夜！
    在无数个无眠的慢慢长夜里，她想着他，彻夜彻夜地想着他。
    在如水的月华里，她的思绪孤独地漂泊在清冷的星光下。她觉得自己就是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然而可悲的是，任凭自己一夜不眨眼睛，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在漆黑的夜晚，她宁愿把自己幻化成那朵漂浮不定的云，不辞劳苦地游走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然而可悲的是，任凭她怎样流浪，却始终找不到他的踪迹。
    “大海，你在哪里？难道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好像有点儿冷。
    她蹲在刚刚断下来的树枝边，浑身哆嗦着抱成一团。她仿佛看见自己回到了和大海曾经相处过的岁月。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一天午饭后，她和他去得特别早，他们在班里写作业。累的时候，她和他想休息一会儿，便一齐闭上了眼睛。忽然间她和他手中的笔被铁柱悄悄地取走了，当时她和他都知道自己的笔被人取走了，可是当时他们都误以为彼此在开对方的玩笑，所以谁都没睁开眼睛。
    想起这件事，她就觉得很好笑。
    她发紫的脸上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上高中的时候，他和她谈论起上大学的事情。何谓大学？他说非大楼、大师之谓也；她说非班级、专业之谓也。哪里才是最好的大学？她和他都认为是村东的杏林。她说杏林就像一本浩瀚的书，一本永远都读不完悟不透的书。他说杏林像一本无法尽其意的字帖，那里是他成长的摇篮，是他奋斗的天堂。而她和他，都是杏林大学杏花雨学院进修的学生，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有着无比丰富的情感。
    想起这种讨论，她就觉得特别有意思。
    每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她和他总是夜会杏林，很晚很晚才回家入睡。雪小的时候，她和他在一起往往是谈天说地，谈远大理想，说人生快乐。雪大的时候，她和他在一起往往是堆雪人，打雪仗，捉迷藏，嬉戏玩耍，好不快活。
    杏林的雪地里面，还埋藏着她和他之间的重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