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朝云/晴雨霖

第76章


  阿珂不置可否地闭上眼,挑起唇边无声地笑了一下:“我没想过。”
  说谎。淮隐注视着她,幽幽叹道:“即便是王建偷看了城防布署,如果不是当年的蜀青候率部围困各个边城,打断以边城连塞、左右互援的防守阵势,迫使西关陷入孤立,西关也不会失守。所以你怨恨夏家,恢复了神智也总是回避着我。”
  阿珂只是无言。回想自己对待他的态度,或许真的是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回避他吧。只是这里的原因太多,不仅仅是夏穆两家的上辈渊源。
  她轻叹口气,懒懒地抬起手拥住凉被,摇头道,“……抱歉,七公子,我需要休息一会儿。”
  “……你睡吧。”淮隐轻吁口气,身子向椅中倚去。
  不仅阿珂倦怠,他也是。
  那些都是历史,都是上辈的恩怨,都过去了。发生过的事情永远无法改变,死去的人固然可惜,但被历史束缚的人才是最可怜!他不想阿珂终其一生只想着复仇,但是他也知道,身为夏家后人的他,没有权利劝慰她。
  他和她之间现在还有条沟堑,在阿珂自己没有放开过去时,他走不到她身边。偏偏他现在还无法陪在她身边,用朝昔相处的时间来消除这层隔阂。他还有自己的,也就是夏家的事要做。
  这真的很无奈。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夏姓与穆姓或许将成为他今后努力填埋的那道鸿沟。
  如果她忘了他,是不是也代表她会忘了他姓夏?可是他偏偏不希望她忘了自己,无论他姓什么都不是重要的事,他希望她能记住他们曾经在一起游山玩水,赏风观月的日子。
  在他的心里,那些日子的她最无忧无虑,他亦是。所以,阿珂……
  淮隐静静地望着安静入睡的床上之人。夜太深,屋内微弱的灯光不足以照亮全部的空间,他坐在床前的身影与四周的一切融在一处,凝重成帏幕。许久许久,都不曾移动。
  阿珂……哪怕有一丝的可能,也不要忘了我……
  时间一点点地随着沙漏慢慢而去,锦城也终于平静下来。在这么深的夜色中,因为不安、焦躁、疑惑、委屈、愤慨、激动、兴奋等等情绪而无当入睡的大有人在,所以这一夜注定了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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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城府,锦城治安管辖的中枢机构,上由大理寺监察。内设判司,分诸曹与参军二职。诸分掌军政、财政、刑法、农田以及户粮诸事务。
  今夜的锦城府衙之内怨声再道,却又碍于守卫的尖刀威慑,成了阵阵地压抑在嗓中牢骚。
  夜色正浓,不断穿梭在衙中的侍卫们带来了一拨又一拨的犯人。石砌的地面上满是锁链划地的声音,干燥的木碳在火焰中频繁地发出炸裂声响,令原本惶惶不安的牢狱之中,更添了丝紧张气氛。
  被关押的犯人们挤满了牢房,每每有衙役到来,蜂涌到笼前的人们大声喊冤的声音就在狱中形成雷鸣,连府衙周边的百姓都听得一清二楚。
  “喊什么喊!!”衙役们冷酷地挥舞着铁链甩在笼栏上,怒喝着:“这里的哪个不喊冤的?!有点力气等着明天过堂!”
  可即便是这么喝令着,牢内的人们还是在躲过铁链后又聚回到笼前,依旧呐喊着自己的冤屈。
  吩咐几名属下详装着旁人一样挤在笼前喊冤,以挡衙役的视线后,陆汉中混在其中,扯着脖子喊了两嗓,而后才弯着身坐回墙角,哼笑道:“还以为这蜀都的牢房会有点不一样的呢,结果,天下乌鸦一般黑。”
  琳堂不言不语地躺在草席上,一手撑腮,另一手缓缓摩挲着一枚玉佩,半垂着眼睫,不知在思考什么。这一块被他经常意盘的玉佩,色泽温润,有如水凝,就在这森森的牢房之中透出淡淡地莹光。
  “如果见到阿珂,你会怎么做?”陆汉中向墙边蹭了蹭,坐在傅琳堂的身边问,“老大,咱们可不能在锦城闹事。别忘了,咱身上有任务。”
  琳堂的眼睫扇了扇,最终没有睁开,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睡觉。”
  “嘿。”陆汉中以手捅他,“老大,说真的,你想怎么做?也得让咱兄弟知道你的计划吧?”
  “没计划。睡你的觉。”琳堂翻了个身,玉佩握在手中,片刻后又补充一句,“不困的话去背药材名,别等着明天拷问的时候答不上来。”
  陆汉中满腹的话被噎了回去,只能咬着牙蹲到墙角,认真地恶补他的药材知识。
  段云然半闭着眼睛轻叹一声,也向琳堂这边蹭了蹭,低声问:“老大,你说这锦城出了什么事?这劳师动众,连这牢房里都快住满了。”
  琳堂睁开眼,想了想回道:“大事。”
  段云然一笑:“我当然知道是大事。可也得分什么事,死了大官是大事,出了内奸也是大事。”
  琳堂缓缓摇头:“没那么简单。这么无差别的抓人,事情要比你想的大。”他半坐起身指尖摩挲着玉佩慢慢道,“不妨再往大了猜。你想,如果是咱们那里的话,要出了什么事才会——城门紧闭;禁卫全出;挨门挨户;严查不怠?为了某一人;一群人;或者一队人,彻夜搜查?”
  琳堂每说一句,段云然的眼角就微跳一下,到了最后他突然灵光一闪,伸出一个指头,滞言半天才严肃道:“老大,我想……是——”
  琳堂慢慢地点头,又闭着眼睛躺了回去,低声道:“来之前就有所耳闻,这里局势不比梁国安静。恐怕今夜发生的事情,过几日就会惊动周边的国家。咱们必须回去,所以好好想想明日公堂上怎么应对吧。”
  段云然轻吸口气,点头道:“你我都好说,我就怕陆小子到时候忘了药名。”
  琳堂摇头:“会背药材也只是基础。如果他们盘查的细,我们手上的茧子、身的伤痕都非采药人应该有的。这点也该想个对策。”
  “这个简单。”陆汉中探过头来笑着插话道,“我们的家乡遭遇过兵乱,逃亡的时候遇到山贼,这可是事实。伤就是这么来的。”
  琳堂注视着他,淡淡地开口:“如果他们问你最近生活的地方,城镇,街道,地名,人名,你怎么说?”
  “呃。”陆汉中挠头,“老大,如果问这么细……我,我也没办法。”
  琳堂沉思片刻,招手让大家都聚过来,低声道:“你们记的,到时候就这么说……”
  当日离别
  背景音乐:你是我一首唱不完的歌
  旭日东升时,晨烟四起。青灰的砖墙旁落了一地的木香花瓣。白色的花在晨风中飞卷着,由街角处扬起,向街的另一边徐徐而去,落在一幅绿色的裙摆边,旋了一圈。
  怡家站在府衙之外,眺望了许久,才看到阿爹带着一位官差走了出来。她急忙迎了上去,向官差施礼后,直直地望着自家老爹,就等着他说结果。
  付大夫却回避了她的视线,清咳一声后对官差道:“这就是俺家小女,宋大人,你看这事怎么着?要不要先走动走动?”
  这位宋仵作打量了怡家,疑惑地问付大夫:“你不是说是来接你女婿?我看你家小女还没嫁的样子。”
  “啧,这不是就等着回来办事嘛。”付大夫面容一皱,叹息道,“你看这事闹得,都巧到一处了。”
  “嗳。”宋仵作忙拦了他,低声道:“你可别这么说。什么叫‘都巧到一处了’?我跟你说啊!站在这里,这嘴里说话可就要有把门的。”
  付大夫连忙点头,捂了嘴四下看了看,又低声问:“那你看,我家这事……”
  “我去帮你问问。昨晚抓的人忒多。说不准关哪儿了。这儿的牢房都不够。”说话间他又指着怡家问,“你说你家汉子什么样?”
  “就是,长得很英俊,不过左颊上有道疤,小时候遇到山贼的时候被砍的。”
  “哦。”宋仵作点了点头。“行,我去找找看。有信儿会通知你们,到时候还得来认人啊。”
  怡家忙点头:“嗯,嗯,好。没问题。谢谢您啊,宋叔。”
  宋仵作摆摆手,又急步回了衙内。
  怡家长吁口气,露出大大的笑脸,一把揽住付大夫的胳膊:“谢谢爹!”
  “哎,你哦。家里最不省心的就是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又带了点事。唉。”
  怡家笑着低下头:“爹,我其实一直想回来。可是你知道两国一直在打仗,边境不好过。这次傅老大说一定要送我回来,所以才装扮成采药的商人,好不容易过了边境。”
  “嗯,琳堂这孩子也算有心。”
  怡家羞红了脸,轻声说:“他是好人。”
  正说着,街上突然驰来一辆马车,付大夫拉着她躲到街边,挥手扇着呛人的尘土道:“这是谁啊,这么大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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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城门。
  正值龙威卫左卫在此设防守备,严查过往行人、车辆、马匹。就连官臣都不得放过!
  青帐的马车疾行到此处,立刻被守卫拦下。
  未等守卫开口,车帘一挑,夏淮隐怒皱着眉头探出身来,喝问:“谁拦下的马车?”
  “七爷!”守卫立刻抱拳,恭敬道,“我等奉命办差,还望七爷见谅。”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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