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帝国的衰亡

第190章


许多匆匆忙忙印出来的书籍和文章捏造了许多说法,(其中至少有一个说法系出于伊瑟利本人)说什么,他亲自选定广岛为目标,他被授以杰出飞行十字勋章;他的飞机在广岛穿过原子弹爆炸后的烟云;他指挥了对广岛的轰炸;他参加了轰炸长畸等等。——作者】命令报务员发出如下电报:“低层云,一至十分之三THS,中层云,一至十分之三THS。建议轰炸第一目标。”
    “依诺拉·盖伊”刚刚飞到约三万二千英尺的投弹高度。副驾驶刘易斯在飞行记录本上应《纽约时报》记者威廉斯·劳伦斯的请求,写下“诸位,不会太远了”。
    蒂贝茨接到伊瑟利的气象情报后,转身对领航员西奥多· (“荷兰人”)范柯克上尉说:“目标广岛”。七时五十分(他们的手表上是八点五十分)这架巨型轰炸机抵达四国岛。越过四国就是本洲和广岛。机组人员急忙穿上防弹衣。雷达和敌友识别装置都关掉。飞机靠自动操纵继续飞行。帕森斯给前舱传话说,绿灯仍然亮着。然后他爬到驾驶舱,从蒂贝茨的肩头探身向前看,看到云块之间有个大空隙。下面是一个地域很大的城市。“这就是目标,你说呢?”蒂贝茨问。“是的,”帕森斯点头答道。
    此时是上午八时零九分。“马上就要开始投弹,”蒂贝茨用机内通话装置宣布。  “把护目镜放在前额。计数开始后便戴上,闪光过后才能摘下。”
    刘易斯在记录本上又写下:“轰炸目标时将会有一个短暂间歇。”这是执行这次任务过程中唯一在飞行时写下的记录。
    运载仪器的飞机“伟大的艺人”放慢速度使自己落在后面一千码。另一架护卫机“91号”则开始盘旋,为拍摄照片调整方位。
    “依诺拉·盖伊”的投弹手托马斯·费里比少校俯身把左眼贴在诺尔敦瞄准器上,八字胡子左右翘起。八时十三分三十秒,蒂贝茨说“看你的了。”这架“超级空中堡垒”是自动操纵的飞机,在广岛上空三万一千六百英尺以对地时速二百八十五英里向西飞。费里比的瞄准需要纠正飞行偏差。天空的云块已散开,费里比清晰地认出他已从目标照片上熟悉了的一切——大田川的七条支流,形成六个岛屿。瞄准点相生桥的中心进入瞄准器的十字线上。
    “目标找到了,”他说,投弹前四十五秒钟,他通过机内通话装置发出无线电音讯号。机组成员戴上深色护目镜——除两个驾驶员和费里比外,因为费里比带上深色眼镜就无法通过瞄准器观察。
    八时十五分十七秒,“依诺拉·盖伊”的弹舱门自动打开。投弹时间是根据费里比馈送进瞄准器的数据用电控制的。他的手指则按在一个电钮上,如果炸弹不能脱落他就往下一按。无线电音突然停止。费里比看见细长的炸弹尾部朝下掉去,接着便翻了个身,弹头朝下向广岛落下。由于减少了九千磅的重量,机身猛然上升。蒂贝茨向右方猛拐,弯度超过一百五十度,然后便按下机头加速。
    护卫机“伟大的艺人”的弹舱门也打开了,三个包裹落下。几乎就在同时,三个包裹都成了降落伞。吊在降落伞下面的是象灭火器的圆筒——这是要把数据发射回去的发报机。
    蒂贝茨命令大家“一定要把护目镜戴好”。炸弹定在四十三秒后爆炸,到三十五秒时,他也戴上自己的眼镜。
    广岛的地面和天空都非常平静,人们与往常一样做着日常的事情。看见那三个降落伞的人以为敌机中弹,机组人员条跳了伞,要不就是在散发什幺传单。有个人想起先前传单在空中闪闪发光的情景,他想,美国人又给我们送好东西来了。
    在相生桥(费里比的目标)以北数百码的地方有个名叫下山茂的一等兵。他是新近才入伍的。此时他带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懒洋洋地抬头望着其中一个正在飘落下来的降落伞。他当时正站在兵营外面,兵营是幢大木屋,曾做过仓库。他到广岛才四天,但已经“烦死了”。他想回东京去改他的学生的作业本。突然间,天空闪出一道淡红色的亮光,象宇宙中的闪光灯。
    广岛所有时钟从此永远停在八点十五分。
    原子弹在离地面六百六十码的高度爆炸,形成一个直径一百一十码的大火球。火球下面的人什么也没有听见,后来他们也无法说出闪光是什么颜色——蓝色、淡红色、红色、暗棕色、黄色、紫色,各人说法不同。
    火球发射出来的热只延续几分之一秒,但其热度之高(几乎达摄氏三十万度)使爆心(“零号地区”即直接在爆炸下面的地方)半径一千码内的花岗石都溶化。屋顶上的瓦都软化,从黑色变成橄榄色或棕色。在整个市中心,墙壁上印了无数人影。在万代桥的栏杆和柏油路面上,有十个人在那里永远留下了自己的轮廓。
    片刻之后出现一股可怕的冲击波,二英里内所有建筑物,除了少数几幢坚固的、防地震的建筑物外,全部摧毁。费里比几乎命中目标,与原定投下地点仅差三百码多一点。
    一等兵下山当时在爆心地区以北五百五十码的地方。他没有直接暴露在闪光之下,不然他早就一命呜呼了。爆炸把他抛进那个谷仓一样的仓库内,再把他送上正在塌下的横梁,五个又长又大的钉子扎进他的背部,使他离地悬空好几英尺。他的眼镜却完整无损。
    再向北五百码,中队(连)长狭户尾秀夫大尉刚进办公室,正在脱马靴。房顶塌下压在他身上,并着了火。他想起他在满洲、中国、新加坡、马来西亚和新几内亚作战的七年。没有死在疆场却在这里烧死,多么惨呀:“天皇陛下万岁!”他喊道。当火焰朝他烧过来时,压在他身上的房子残骸物被推开了,他终于挣扎出来.他觉得恶心,抬头一望,天空黄得可怕。举目所见全是平地。一切都没有了,巍峨的广岛城堡和第二总军司令部都不见了。他本能地跌跌撞撞朝大田川的一条支流爬去。河的两岸拥挤着数百名陆军医院的病人和护士,茫然若失,头发已烧掉,皮肤被灼成焦黑。他不禁毛骨悚然。
    爆心点另一侧一千码处,温岛品康子太太被埋在她家的酒店的废墟中。她首先想到的是正在外玩耍的四岁女儿生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听见生手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妈妈,我害怕,”她的孩子说,她们已埋在地下,要死在那里了。她一边说,一边在废墟中乱扒乱抓。她身材很小,只有四英尺六英寸高。她拚命挣扎,好容易才爬到院子里。四周一片瓦砾。她觉得自己多少应该负点责任,“她的”炸弹把邻居的房子也全给毁了。人们穿着褴褛的还在冒烟的衣裳,一声不响毫无表情地四处游荡,象梦游者似的。这好比是鬼魂的游行,是从佛教所说的地狱中招来的。她犹如中了催眠术那样看着人们的行列,直到不知谁碰了她一下。她牵起生子的手,加入众人的行列。在混乱中,她眼前出现了幻影,似乎城市上空仍有无数架飞机在不停地投弹。
    在爆心地区以东一千四百码处有个教堂,这是广岛市唯一的天主教堂。德国神父雨果·拉萨尔曾听见飞机响声。他跑到窗前。天空突然一片灰黄——天花板也塌下来了。他夺路逃到街上,身上还淌着血。一片漆黑。整个城市全覆盖着一层尘埃。他与另外一个德国神父一起,开始在瓦砾中搜索教会成员。
    在南面六个街口以外,十五岁的山冈美贺子刚步出家门到电话局去上班。她记得出现一下“镁闪光”,然后听见有人在遥远的地方叫“美贺子!”是她母亲在喊。“我在这儿哪!”她答了话,但不知母亲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她什么也看不见——肯定是瞎了!她听见妈妈在喊“我女儿埋在这里了!”另一个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劝她妈妈赶快逃走,他说大火沿着街烧过来了。美贺子哀求母亲快快逃命,之后便听见奔跑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快要死了。不料,士兵们把水泥墙推倒,一道光线射进来。美贺子的母亲正大量流血——一块木头穿过了她的手臂。她叫美贺子赶紧逃命。她要留下来救两个还埋在房子底下的亲属。
    美贺子好象在地狱世界里走动——从烧焦的尸体旁走过。在一座倒塌的钢筋水泥房子后边,有个孩子被困在歪七扭八的铁栅栏里边,不断在哭泣。她碰见一个熟人,便喊了她一声。
    “你是谁呀?”那人问。
    “我是美贺子。”
    那个朋友睁大眼睛瞪着她。“你的鼻子和眉毛都没有了!”
    美贺子摸了摸脸。  原来她的脸已经肿得连鼻子都好象消失了。
    在同一地区,有三百五十名女子商业学校的学生当时正在清理一块空地。她们全穿蓝色外衣,没有戴帽子或防火帽。那些好奇地转身去看闪光的姑娘们——将近三百人——立时身死。十二岁的松原美代子本能地用双手捂着脸。待她恢复知觉时,只见一片无法想象的荒凉景象——没有人,没有建筑物,只有一望无际的瓦砾。外衣哪里去了呢?她腰间只残存一条白色布带,而且还在冒火。(凡是穿黑布衣服的人,如果暴露在闪光下,就会首先遭受热灼伤,但是那残酷无情的闪光,碰到白色衣料便反射开去,不会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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