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帝国的衰亡

第191章


)她用右手拍打着火苗,发现自己的皮肤摇摇晃晃地吊着,惊恐不已。
    那天清晨,富田太太刚生下一个女孩。她和丈夫一起正在为女儿息子高兴。突然,一道强烈的光穿进窗户。富田太太记得,在她失去知觉前,听到过一阵呼呼声。  醒过来时她已躺在地板上。丈夫不知在何处。穿着小红布裙子的小女儿被抛在缝纫机上——活着,但不自然地一声不响。富田太太连忙在自己膨胀的腹部裹上布——接生婆曾告诉她尽量不要动——抱起孩子往街上走。丈夫拚命地在瓦砾中掘另外两个孩子,大女儿还活着,但她的弟弟仍埋在下边,不知在哪里。有人喊了一声,说飞机又来了,一家人赶忙躲进污水潺潺的沟里。
    在爆心地区南面不到半英里,广岛大学的主楼完整无损地耸立在废墟中。大楼面对校园的大钟的指针停在八点十五分上,但是,这同那颗曾使这么多钟表停在那个时刻的原子弹无关。几天以前,这个钟象先知似地停在那一灾难性时刻。
    在对面红十字医院的木头建造的宿舍里,有两个学护士的学生因病躺在床上。她们两人既没有看见炸弹也没听到爆炸声。她们的第一个异常感是肺好象不能呼吸了。佐藤京子从室内爬出来,上了大街,只见到处尘土飞扬。她听见有人喊“佐藤”(声音很沉闷),她跟着声音找到她朋友,把她从废墟中挖出来。她们俩试图一起穿过公路去医院报告,但是,逃离城市的人流把公路挤得水泄不通。人们一声不吭,光着半个身子,淌着血。没有歇斯底里,甚至连眼泪也没有。这种非现实情景确是可怕。
    那天早晨,医院的内科主任重藤文夫大夫始终没有到医院。上班时,他在等无轨电车。等车的人排成一条长龙,他是最后一个。队伍绕过广岛火车站的角,在爆心地点以东二千码。闪光把他前面一群姑娘变成白色,白得几乎看不见。这是个燃烧弹!他趴在人行道上,双手捂着眼睛和耳朵。此时,一块大石板打在他的背上。一柱柱的浓烟遮住了阳光。在黑暗中,他盲目地摸索着找防空洞,还没有等他找到,第二个波浪又冲过来。他怕这是毒气,连忙掏出手绢捂住嘴巴。
    一阵微风从东面吹来,渐渐吹散这个地区的浓烟,好象是天亮了。眼前出现一片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车站前面的建筑物全部倒塌,成为平地,地面上全是半裸身子冒着浓烟的尸体。在无轨电车站等车的人,只有他未受伤。他之所以幸免,是因为他站在最后,车站大楼的角保护了他。他拔腿就往医院跑去,却被一道不可能穿过的跳跃着的火墙挡住去路。他连忙转身往一个开旷地即车站后边的陆军练兵场跑去。他看见几十个未死的人在那里团团打转,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为了减轻烧伤的痛苦,他们张开双臂,臂下长长地吊着一卷卷皮肤。
    有个护土向他跑来,认为他必定是医生,因为他拿的是个黑皮包,小胡子还修得平平整整。她哀求他去给一个医生及其妻子治疗,他们正躺在地上。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如果这群绝望的人发现我是个医生,那我怎么办?他无法给所有的人都治疗呀,“你先给我的妻子治治吧,”那个受伤的医生说,他本人正在大量出血。重藤给她注射了一支治休克的樟脑,接着又打了一支止血针。他重新整理了一下那个护士给扎的绷带。之后,她转身给其他伤员治疗,直到药物全部用完为止。到此时,他已无事可做了,便朝山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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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诺拉·盖伊”的机组人员看见在他们底下数英里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针头大小的紫红色光点,并立刻扩大为一个紫色的火球。接着火球又爆发成一群乱舞的火焰,吐出一圈圈的浓烟。从紫色的云雾中升起一根白色烟柱,迅速地上升到一万英尺高空,开了花,形成一个巨大的蘑菇烟云。这个蘑菇烟云,如同沸水一般上下翻滚,继续上升到五万英尺左右的高空。
    一阵冲击波冲过来,使“依诺拉·盖伊”机身为之一晃。蒂贝茨以为遭到了高射炮火的射击,连忙喊“防弹农!”帕森斯喊道,这是冲击波,又说,“咱们已脱离险境。”在爆炸前几秒钟,为了看仪表,副驾驶刘易斯摘下护目镜,向后瞧了闪光一眼。费里比被那长长的弹道迷住,竟忘了把护目镜拉下来。他觉得好象是摄影师的镁光灯在他脸上闪了一下似的。蒂贝茨摘下护目镜,仔细瞧了瞧仪表,然后掉转机头飞回广岛去观察效果。
    “神圣的摩西,炸成什么样子啦!”机尾炮手卡伦上士向机内通话装置喊了起来。
    “我的上帝,”刘易斯说,“我们干了些什幺呀?”他接着在飞行日志中写下“我的上帝”四字。广岛好象已“四分五裂”。
    开初,领航员“荷兰人”范柯克目瞪口呆,接着又觉得自豪,最后感到松了一口气,一切总算过去下。机内通话装置里传出欢呼声,这意味着战争结束了。然后,机组人员开始想起地面上的人。
    蒂贝茨下令报务员用明码发电报说已经轰炸了第一目标,目测效果良好。帕森斯则用密码发了一个电报:
“结果干脆利落。各方面成功。目测效果大于‘三位一体’(阿拉莫戈多的试验)。投弹后机内情况良好。正返回“教皇统治区”(提尼安)……” 
在几英里外,坐在观察机“伟大的艺人”上的科学家正聚精会神看着爆炸记录仪。在拍摄照片的飞机内,圣母大学的物理学家伯纳德·沃尔德曼博士正坐在投弹手的位置上,操纵着他从美国带来的高速电影摄影机。他还来不及在飞机上试试它是否灵验,炸弹投出后他开始计数到四十便开动摄影机。当飞机飞走时,领航员拉塞尔·加肯巴赫上尉也用袖珍照相机拍摄了一系列的照片。
    在地面上,在爆心点以南两英里的地方,曾当过新闻摄影记者的木村健一正在陆军的一个马厩外工作。他突然看见左面出现强烈的闪光,立刻盛到全身灼烫。他开始还以为是广岛煤气公司的储气罐爆炸了,他马上就发现储气罐仍完整无损,便本能地觉得一定是投下了一个特种炸弹。他决定到附近的仓库的储藏室去取他的照相机,以便尽快地把照片拍下来。待他爬过马厩的废墟时,炸弹爆炸后产生的那根细长白色的烟柱已变成了粉红色,上端开始膨胀,变得象个蘑菇,而且不断在胀大。
    到仓库后,木村发现所有的窗户都已震碎,储藏室地上全是玻璃碎片,没法下脚。他好容易走了进去,拉开抽屉。倒下的树挡住了仓库外边的路,他便回身来到马厩,以便把原子弹爆炸后的烟云拍成照片——“确实是可怕的景象”。此时,烟云已遮蔽整个天空。在市区西部爆发出来的大火正迅速蔓延开来。他站在一家工厂的屋顶上拍完一卷胶卷【木村在家里冲印了胶卷,虽然曝光过多但仍能使用。沃尔德曼的底片在提尼安的设备良好的照片实验室内加工时却毁了。设备本应在华氏七十度的温度下保存,因为冷气机出了毛病,室内温度过高,使胶卷上的感光乳剂脱落。加肯巴赫上尉用袖珍照相机拍的照片很好。——作者注】。木村自己从原子弹下死里逃生,但却永远没有再见到他的夫人——那天早餐后他把她留在家里。
    在爆心点附近的人始终未听到原子弹的爆炸声。随着距离的增加,爆炸声逐渐听得出来,然后便是猛烈的震动。在三英里外听见的响声有如天崩地裂的雷鸣,在四英里外听到的,先是象遥远地方传来的呻吟声,然后是一阵轧轧的隆隆声。在东南十二英里吴港附近,北山忠彦认为是附近的弹药库爆炸了,在离岸数英里的海面上,工人正在打捞沉陷在海底污泥中的一艘载运四人的潜艇“蚊龙”。他们听见一声“雷鸣”。片刻后,他们看见一架 B-29轰炸机从广岛方向飞来。
    广岛上空的大气被宇宙力搅动翻腾了整整一刻钟。接着开始落下巨大的雨点。袅袅上升的原子云柱带上去的水蒸汽已足以凝成雨点,粘上放射性尘埃大点大点落下来。这阵神秘可怕、几乎是超自然的“黑雨”使幸存者吓得魂飞魄散。这是不是某种粘在皮肤上会慢慢地杀死他们的毒油呢?雨点打在半裸体的人们身上,留下一条条灰色的痕迹,使许多人苏醒过来,开始意识到广岛已遭到某种不可想象的灾难的袭击。富田太太想方设法要保护出世只有两小时的婴儿,但还是被雨水湿透。自爆炸以来,这孩子就一声没哭过【象奇迹似的,除了那个男蔑子没找到外,富田太太全家都活了下来,后遣症也很少。息子的绰号叫“闪子”(小闪光之意),她长大成人后,健康漂亮——她是当地的网球冠军.富田一家在老家的废墟上重建了家园。——作者注】。
    这阵致命的大雨不久变成雾蒙蒙的黄色毛毛雨,向西北扩散。东面火势凶猛的地方几乎滴雨未落。皮肤病专家、广岛市警防团团长松坂义正大夫正试图在混乱中建立某种秩序。他穿起妻子从他的倒塌的办公室里抢出来的警防团制服,不顾伤痛,由儿子扶着,手里举着一面太阳旗,一拐一拐地朝东区警察局走去。这一小队意志坚强的人的出现——后边跟着松坂夫人和三个护士——使群众镇静下来,他们在警局面前建立起急救站——离爆心点一千二百码——灼伤的人立刻在警察局的残墙断壁旁边排起长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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