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帝国的衰亡

第196章


只见白光一闪,火屑如雨点般打在他身上。他挣扎着站起来,没有受伤。空气中充满石灰粉末,呛得喘不过气来。
    他生怕二楼三楼的病人已全被炸死,带了一个护士向楼梯奔去。惊魂未定的病人蜂拥而下,他们只受了些外伤。他从窗口望去,只见浦上山谷里黄烟滚滚。教堂已经起火,职业训练学校也大火熊熊。天空红而黄浊。他情不自禁地走进花园。茄子叶和土豆叶都在冒烟。这颗炸弹必定与广岛吃的炸弹相似。长崎医科大学校长曾看见过广岛的废墟,前一天还在师生员工大会上激动地描述了一番。
    在山谷底下,小佐八郎刚走进鱼雷工厂的仓库领某种金属材料,他突然觉得很怪,但又说不出来。他转身一瞧,只见窗户全冒着有色的火焰——必定是煤气储存罐爆炸。天花板塌了下来,他倒在地板上。他跌跌撞撞地朝工厂医务室走去,  没感觉到头上、脚上和大腿上被划破的大口子。医务室已经没有了。在犹如黄昏的昏暗中,人们无可奈何地团团打转。  他的本能告诉他快跑,快回家。由于流血过多,衰弱不堪。他解下绑腿扎紧大腿止血。他生怕亲友找不到他的尸体,没人安葬,便朝南面的三菱制钢所走去。不一会,双脚再也站立不住,他便手足并用,继续爬行。
    三菱工厂绵延约一英里,一直延伸到火车站。在厂里,十六岁的小幡悦子那天早晨刚踏上新的工作岗位——在二楼安装机器零件。冲击波把她打得失去知觉,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悬在离地面六英尺的房屋残骸上。有人把她抬上卡车,运往东坡的大学医院,但大火迫使这辆“救护车”绕道南边的车站,在街上,大
 火延烧开来,堵住去路。病人们被命令下车步行。悦子痛苦地爬下卡车。烈日当空,又大又红,象一团火。她想趴在卡车底下躲一躲,趴不下去。天空不适时宜地又下起了大雨,  雨点打进火中,落在滚烫的地面上,嘶嘶作响。
    天空,那两架B—29的机组人员看见“一个巨大的火球,  好象从地球的内部升起,喷出一个又一个白色大烟圈”。乘坐“伟大的艺人”的记者威廉·劳伦斯看见一根大火柱,冲入空中足有两英里高。当这个火柱变成“一个有生命的东西,一个新的生物品种,令人难以置信地在人们眼前降临人世”时,他拼命在本子上记录。火柱顶上出现一个巨大的蘑菇,烟浪翻滚,比之于火柱本身,更栩栩如生。白浪有如汹涌怒祷,象一千根水柱此起彼伏。几秒钟后,蘑菇与茎干脱离,  代之而起的是一个较小的蘑菇。劳伦斯想,这好象一个被砍掉脑袋的怪物又长出一个新的脑袋。
    在“博克的小汽车”上,机尾炮手通过机内通话装置向斯威尼喊道:“少校,我们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当斯威尼把飞机转离这个可怕的景象时,副驾驶员阿尔布里向投弹手喊道:  “喂,比汉,你刚才杀死的日本人有十万。”
    比汉没有回答。    ’
    机组人员开始从紧张状态中解脱出来。他们脱下笨重的防弹衣后,彼此互相祝贺。报务员把斯威尼的第一份报告发回提尼安:
    “九时一分五十八秒用肉眼轰炸了长崎,没有战斗机迎击,也未遇高射炮火。轰炸结果从技术上说是成功的,但是从其它因素看,在采取进一步行动前,有必要开会讨论。目测效果与广岛差不多。投弹后飞机发生故障,我们必须前往冲绳。燃料只够飞到冲绳。”
    长崎的受害者不全都是日本人。在三菱制钢所,一群由盟国的俘虏组成的劳工队刚好遇上爆炸,死了不少。一英里外的战俘营也受重创,谁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即使在四十英里外的千流战俘营,在巴丹被俘的外科医生朱利恩·古德曼大夫也感觉到冲击波。先是沉闷的隆隆声,接着吹来一阵狂风。地面颤动。片刻后又一次颤动。澳大利亚籍医生约翰·希金说:“一定是大规模舰炮袭击开始了。”冲击波和震动延续五分钟光景。这种难于解释的现象使战俘营发生了变化。战俘们被叫到食堂,他们获悉不再派他们下矿井采煤了。
    一架日本水上飞机在一万英尺的高空穿过云层,直接飞向长崎。十分钟前,佐世保的海军航空队基地收到报告说,附近的长崎遭到“大轰炸”。飞机驾驶员是二十岁的士官候补生,他是擅自驾机前往调查的。候补生小松曾从短波无线电里听到杜鲁门轰炸广岛一事。这次说不定也是一颗原子弹。
    飞机从云层里钻出来,遇到一根巨大的黑烟柱。上面,“象一个怪物的脑袋”,有一个不断胀大的大圆球,还象万花筒那样改变着颜色。再飞远一点后,小松才明白,那五光十色的颜色是太阳光线造成的幻觉。他开始绕烟云盘旋,下面的一切都看不见。他对两个同伴喊道,“咱们从云里冲过去!”
    烟云好象炉火。小松拉开驾驶室的舱盖,伸出戴着手套的手——他觉得好象把手伸进了热蒸汽,忙把手缩回来,关好舱盖,发现手套上粘满“粘粘糊糊的尘土”。有个同伴喊了一声,兵曹长梅田在呕吐。天空越来越黑,热度越来越高。第三人是候补生富村,他打开了窗户透气。一阵热风扑在他脸上。他尖叫了一声,马上关住窗户。此时,飞机重新飞进阳光底下。他们的脸全都蒙了一层灰色的尘土。
    小松的脑袋悸动发胀,他克服自己的恶心,盘旋下降。下面,长崎已是—团大火,浓烟滚滚,他减速低飞以便拍摄照片,但地上的热浪迫使他向港湾飞去。他打算在港内降落,然后步行进城继续探索【梅田两年后死于白血病;富付也于一九六四年死于白血病。小松现在仍患贫血症。——作者】。
    
·3
    佐藤大使发给东京的报告苏联宣战的电报,尽管莫洛托夫答应他发,但始终没有拍发。俄国人自己在几小时后播发了这个消息。那天凌晨,即“博克的小汽车”还离长崎几百英里时,外务省电报室监听到这条消息。这样,东乡所竭力主张——尽管他心里明白毫无希望——通过苏联进行和谈的最后一线希望便化为泡影,日本没有预先得到警告,被人暗算了——他与珍珠港事件那天的赫尔一样,怒不可遏。他亲自把这个消息报告铃木首相,责怪他在前一天没有召开“六巨头”紧急会议。其实东乡发火是大可不必的。这次,铃木既不辩解,也不转弯抹角,他的反应既简单又直截了当。“让我们结束战争吧,”他说。但是,他首先要确定天皇是否同意立即投降。他到御文库晋见天皇,天皇陛下同意接受任何能导致和平的条件。
    铃木得到这个保证后便召开“六巨头”紧急会议。其时是上午十一点,即“胖子”落在长崎前一分钟。“在目前局势下,”铃木说,“我的结论是,唯一办法就是接受波茨坦宣言,结束战争。关于这点,我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谁也不说话。
    “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米内海相问道,“除非大家直率讲话,否则我们将一事无成。”
    军方另外三位领导人对米内愿意讨论投降事宜甚为不满,但是,俄国的入侵满洲比轰炸广岛更使他们丧胆【战后,申田大将说:“我认为俄国参加对日战争,比两颗原子弹,在加速日本投降方面,起了更大作用。”英国的官方史料《对日战争》支持这个有争议的论点:“……因为它使战争最高指导会议所有成员认识到,和谈的最后一线希望已经告吹,迟早要接受盟国的条件,此外,没有别的办法。”——作者注】。
    一个军官拿着一份电报走进会议室。第二颗原子弹已经投下。这个令人不安的消息,加上从满洲传来的消息说,对阿南、梅津和丰田三人的压抑已久的不满情绪已公开爆发出来,他们三人心下明白,投降是不可避免的,却硬着头皮拒不接受波茨坦宣言,即使允许天皇继续统治也不行。除此之外,他们还坚持要让日本人自己审判战犯,军队由日本军官来解散,占领军的数量应受到限制。
    东乡很不耐烦,试图使他们承认局势的现实。日本已到了接近崩溃的地步,盟国无疑会拒绝这些条件,这样就会危及谋求和平的全部努力。军方能拿出任何导致胜利的希望吗?.陆相阿南拿不出来,但他仍要求日本再打一场大决战——在日本本土打。你能阻止敌军登陆吗?东乡继续问。
    “要是有运气,我们能在侵略者上岸前把他们击退,”梅津回答说,“无论如何,我敢说,我们能把入侵部队的大部歼灭。也就是说,我们能给敌人造成极其严重的损失。”
     东乡紧追不放:那又怎么样呢?敌人必要时会第二次、第三次进攻。除了提出求和的最低限度反要求外,没有别的办法。会开了三个小时,问题还是没有解决。铃木宣布休会,并亲自把这个毫无结论的结果向木户报告。“只有一个解决办法,”他对木户说,“我们请天皇做出决定。”
    这是个大胆的建议,天皇的权虽然大,却不包括提出政策。但木户也认识到,只有天皇采取破例的行动才能拯救日本。木户毫不犹豫地向天皇说明了局势。天皇陛下也认为必须打破传统。
    当天下午召开的内阁会议与上午开的“六巨头”会议一样,没有解决问题。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