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帝国的衰亡

第199章


几个星期来,不少有影响的人士,包括哈里·霍普金斯、阿奇博尔德·麦克利什和迪安·艾奇逊,  一直在敦促废除天皇制。
    但是,室内的四个顾问中,有三人反对这样激进的意见。病魔缠身的史汀生认为,保存天皇是切合实际的。他指出,为了使分散在各地的日军投降,盟国需要裕仁的帮助。“必须类似这样地利用天皇,省得我们在中国全境和新荷兰群岛碰上几十个硫黄岛和冲绳,作无谓的流血。”莱希“对小裕仁没有什么感情”,但支持史汀生。
    然而,贝尔纳斯却反对“从我们的无条件投降的要求”的立场后退。“那个要求是在使用原子弹前提交给日本的,也是在苏联成为交战国之先。如果要接受任何条件,我希望美国而不是日本把条件提出来。”福雷斯特尔反驳说,可以“由我们方面发表肯定的声明,说我们会加以注意,使投降的语言与我们的意图和观点完全一致”,让日本人放心。
    日本提出投降,使史汀生更加担心生命继续丧失。他提议停止轰炸——当时舰基飞机和基地在马里亚纳群岛的B—29轰炸机依然在轰炸日本各城市。在美国,大家也越来越对使用原子弹感到后怕。“我们必须记住,”福雷斯特尔补充说,  “美国一定会成为日本人仇恨的焦点。”
    杜鲁门仍不表态。他决定等收到通过外交渠道来的正式投降书后再说,但又命令贝尔纳斯立刻草拟答复,国务卿贝尔纳斯斟酌了每一个词,因为他知道他不但代表美国,而且也代表俄国、中国和大不列颠说话。快到中午时,他得到通知,瑞土大使馆已收到日本的正式投降书。这封电报一到,他便带上自己的草案亲自到白宫。杜鲁门于下午二时,宣读了贝尔纳斯的答复。史汀生对其和解的语调(“……这是个相当明智相当谨慎的声明,比直言不讳的声明更有可能被接受”)颇为高兴。声明说,从投降的时刻起,天皇以及日本政府统治日本的权力须隶属于盟军最高司令,日本政府的最终形式将依日本人民自由表达的意志建立。大家一致认为,这个答复既使日本人对天皇来来的地位可以放心,又不损害无条件投降的基本原则。
    但是,给东京的答复首先要征得各盟国的同意,于是,便将副本发给美国驻伦敦,莫斯科和重庆的大使馆,要求尽快取得同意意见。
    金海军上将把和谈的消息告诉了在珍珠港的尼米兹,由于想起在“屈辱之日”以前十天海军发出的第一个警报,金的电报开头便说:这是一封预告和平的警报……
    阿南将军越是回味过去三十六小时中发生的事件,越是对铃木和东乡感到愤慨。八月十一日早晨,在花园内练完射箭后,他在驱车前往办公室途中,向他的秘书林三郎大佐发牢骚对首相不满。一到办公室,他又遇上了五六个军官——包括他小舅子竹下中佐在内——在那里闹情绪。这样一来,他的不满便具体化了:御前会议开得如此仓促,只有东乡事前准备好向天皇提出建议:还有,为什么平沼男爵出席那次会议?阿南离开办公室时,脑中有这么一个印象,即与会者是受人操纵同意投降的。
    这些指责是含糊地说出来的,但却唆使了陆军内的反对派再犯一次“下克上”行动。在陆军省里,二十名反对分子已秘密集合在一起,计划发动政变。作为一个高级军官,竹下警告他们,他们这样做是会被处死刑的。他建议,首先将天皇和那些怂恿他求和的人区别开来,然后再谋取阿南的支持,让阿南去进谏天皇
 继续把仗打下去。在本土打一场硬仗即决战能使美国人遭受巨大的损失,以致有可能安排体面的和平。如果不行,他们就将进山打游击,把战争进行下去。
    密谋者热情地接受了这个计划。他们将动用驻屯东京的军队包围皇宫,切断通信联络,占领电台、报馆和主要政府部门的大楼,然后逮捕铃木、东乡和木户等那样的“巴格多利奥式人物”。
    竹下满有信心地以为阿南最终会加入他们的行列,接着把梅津也带进来。届时,东京当地的两名司令官,即近卫师团长森猛赳中将和东部军管区司令田中静壹大将,就不得不与他们合作。有了陆军参谋总长和陆相支持政变,他们就不会失败——如同一九三六年一小撮军官短时间占领了东京——样。这在实质上将是一次陆军的行动。他们将是为了国家利益在最高司令官指挥下合法地行动。
    这个所谓合法性的概念是对平泉澄教授的教导的曲解。平泉澄在军官团中曾有过不可估量的影响。一九二六年,当他还只三十一岁时,他便当上东京帝国大学的副教授。他的主要兴趣是日本历史,主要目标又是保持明治时代领导人的精神。当共产主义思潮席卷校园时,他成立了一个“青青塾”与之抗衡。【有位中国爱国者在被蒙古入侵者处决前写了一首诗,其中有一句是“雪中常青色更青”。“青青”之名由此而来。——作者】他的教导的精髓是,每个国家都有各自的传统、历史和道德,其它国家必须尊重这些不同点。他教导说,日本社会是建筑在对父母、国宝和天皇绝对忠诚和顺从的基础上的。“青青”后来发展为超国家主义的学校,神道是其骨,儒教是其肉,武士道是其血。
     平泉澄身材矮小瘦弱,脾气温和,同他的历史教授身份很相称,但是,第一次在陆军士官学校讲课时,却戏剧性地登场。他佩戴军刀,大步跨上讲台。他把刀往身旁一搁,细声细气地讲课,既不用手也不用脸部表情去加强效果。他的炽烈的诚意使那次在座的以及以后每次在座的青年军官都象触电一般。他们所听到的皇道和国家,使他们充满了要自我牺牲效忠天皇和国家的精神,那些出发去执行“神风”特攻任务的青年往往把他的话挂在嘴上。
     高级军官仍然是他的信徒。东条当首相时,常常征求他的意见。阿南最崇敬的也是他。竹下及其共谋者曾上过“青青塾”,他们相信自己目前的行为,正是把平泉澄的说教付诸实施。无条件投降岂不是毁灭大和魂和国体吗?因此,不服从天皇实现和平的决定是完全正当的,何况这个决定又是错误的,是听了错误意见后所作的判断。事实上,正是对天皇的真正忠诚才必须暂时不服从天皇。
    
·3
    各盟国除了一国以外都立刻同意贝尔纳斯草拟的答复。苏联政府对日本的表示有“怀疑”;莫洛托夫认为它既不是无条件的也不是具体的。所以,苏联红军继续向满洲进军。
    然而,哈里曼却紧迫着要苏联快快做出答复,莫洛托夫也同意了——只有一个条件:“苏联政府认为,如果日本政府做出肯定回答,盟国应就代表盟军最高司令部的候选人或诸候选人问题达成协议,日本天皇和日本政府都要隶属于此司令部。” 哈里曼对这条规定“坚决表示异议”,他的政府决不会同意。他甚至不能肯定这条规定究竟是什么意思,莫洛托夫解释说,远东最高司令部应由两人组成,一个是美国将军,另一个是俄国将军。
    哈里曼的反应是尖锐而明确的。太平洋战争的主要担子美国已经挑了四年,使俄国免于担心它背后的日本。苏联参战只有两天。所以,由美国以外的其它任何国家的人担任最高司令是不可想象的。莫洛托夫的答词很激烈,但哈里曼却坚定不移。他说,他将把这个建议电告华盛顿,但他知道是不能接受的。
    哈里曼回到办公室后依然忿忿不平。有人打来电话。这是莫洛托夫的秘书巴甫洛夫打来的,他说,外交人民委员与斯大林核对后发现有误解之处:原来的意思是“磋商”,不一定是“批准”。哈里曼再一次警告说,华盛顿是不会接受“诸候选人”这个词的。几分钟后,巴甫洛夫再次打来电话说,斯大林同意把这个令人不快的词去掉,并说将以书面予以证实。
    由于和平在即,福雷斯特尔和史汀生再次试图说服杜鲁门停止所有对日海空行动,作为人道主义的姿态。杜鲁门不听。他说,应保持压力,这样日本人才不敢再要求让步。但他也答应暂时停止使用原子弹,除非东京的答复不能令人满意。在提尼安还准备好了两颗原子弹,投弹日期初步定在八月十三日和八月十六日。斯帕茨将军认为,东京已经被炸得一塌糊涂,不值得作为常规轰炸的目标。杜鲁门依然热望在日本首都投一颗原子弹。
    在贝尔纳斯的答复通过瑞士正式发出的同时,旧金山电台也用短波向东方广播,其目的是要在日本一般民众身上产生宣传效果。八月十一日午夜刚过,曾秘密播发日本对波茨坦宣言的回答的同盟社的长谷川才次,从一个监听台获悉盟国的反建议,他通知外务省,并给他的密友迫水打了个电话。睡眼惺忪的内阁书记官长焦急地想知道它说些什么。  “我们还没有全文,”长谷川回各说,  “但看来不会太好。”
    迫水不耐烦地等了两个小时才收到英文本的全文:
    “我们收到日本政府接受波茨坦宣言的条件的电报,但电报内称了解到上述宣言并不包含任何损害天皇陛下作为最高统治者的君权的要求。对此,我们的立场是:
    从投降时刻起,天皇及日本政府统治国家的权力将隶属于盟军最高司令,该司令将采取他认为贯彻投降条款应有的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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